會議室的空氣沉悶無比，連呼吸都變得遲緩。

窗外的天色陰沉，像是為這場會議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帷幕。

投影屏上的數(shù)字冰冷刺眼：【總評分：7.4 / 10】

這個分?jǐn)?shù)，它既不是失敗，也不是成功。

它介于兩者之間的一個模糊地帶，一個讓人難以接受卻又無法忽視的現(xiàn)實。

“我想，無論如何，都需要遵從公司的規(guī)定。”

趙啟航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

他沒有情緒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不是做出一個決定。

“既然已經(jīng)通過了二測，游戲也應(yīng)該繼續(xù)開發(fā)才是。”

“是勉強通過。”

趙啟航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眼神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許志、顧柔嘉和方晨三人，像是在等待他們的反應(yīng)。

“第一，必須加入商業(yè)化模塊優(yōu)化；第二，需提交完整劇情腳本，供審核組備案。”

“商業(yè)模塊？你不是要加抽卡系統(tǒng)吧？”顧柔嘉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屑。

她一直對這種“變現(xiàn)優(yōu)先”的思路感到反感。

“不是抽卡，是付費引導(dǎo)。”

陳明終于開口，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他是市場部的負(fù)責(zé)人，也是公司內(nèi)部最懂“用戶價值”的人之一。

“比如角色皮膚、劇情擴展包、語音配音訂閱……我們建議你們參考《銀河霸主》的模式。”

他說這話時，語氣里沒有一絲感情色彩，仿佛這些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商業(yè)操作。

許志的拳頭在桌下攥緊又松開。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跳動。

“這些東西，還是以后再說吧。”許志努力控制著音量。

“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讓玩家看到真實的歷史，感受那個時代的……”

“我只想提醒你們。”陳明打斷了他的講話。

“【銀河霸主】是公司季度營收主力。”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留在方晨身上。

“你們以為公司的水電費、你們的工資從哪里來？靠情懷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

會議結(jié)束后，B3層的工作室燈火通明，像是一座未眠的孤島。

方晨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最新版本的游戲引擎界面。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眼神專注，卻透著一絲倦意。

“他們想把我們的游戲變成一個‘可消費的歷史’。”

顧柔嘉站在他身后，聲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質(zhì)問自己。

她看著方晨的背影，眼神復(fù)雜。

她知道，這個項目對方晨來說不只是一個游戲，更是一種執(zhí)念。

“但我們別無選擇。”

方晨沒有回頭，只是盯著屏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除非我們放棄上線。”

許志走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他的神情比剛才會議室里更加凝重。

“董事會要求我們盡快提交完整的劇情腳本。”他說。

“他們要審核劇情線，要避免我們設(shè)計一些不合規(guī)的劇情。”

“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合規(guī)’的劇本。”

方晨淡淡地說，語氣里沒有憤怒，也沒有妥協(xié)，只有一種近乎決絕的冷靜。

“但我們要做自己的宣傳片。”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粉筆，在上面寫下幾個字：

【窮病】

“我們要做一個新的宣傳片。”

他說，聲音堅定，仿佛這句話是他最后的底線。

“這次不靠特效，不靠音樂，只靠真實。”

顧柔嘉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你確定嗎？”

“我不確定。”

方晨停頓了一下，眼神略顯疲憊，卻依舊直視前方。

“但我不能讓這個游戲變成一個笑話，不能看著他們毀掉這個游戲。”

他指著屏幕上那個農(nóng)民角色，說道：“張角起義前，或許也曾是個治不好病人的醫(yī)者。”

“至少，讓我們這些做張角起義故事的人，也勇敢的反抗一次。”

房間里一時寂靜無聲，只有窗外偶爾傳來遠處車流的低鳴，像是某種無聲的回應(yīng)。

顧柔嘉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屏幕。

良久，她才問道：“【窮病】？這是新宣傳片的主題？”

“是。”

方晨終于轉(zhuǎn)過身，直視著他。

“一個‘窮’字，一個‘病’字，聽起來像是在罵人。”顧柔嘉打趣道。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么話？”

“這世上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窮病……”

許志低聲重復(fù)著這個詞，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這確實是個好名字！”

他走到白板前，在方晨寫下的字旁邊畫了個圈：“我們可以用這個主題，做一條暗線。”

“就像那個跛腳少年，他為什么會沖出來？”

“因為活不下去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堅定，“你說的對，這才是我們要講的故事。”

方晨調(diào)出一段游戲錄像。

畫面中，衣衫襤褸的農(nóng)民們沉默地站在田埂上，干裂的土地像龜殼般皸裂。

沒有激昂的音樂，只有風(fēng)吹過枯草的沙沙聲。

“就用這個鏡頭開場。”

許志指著屏幕說道：“不要旁白，不要字幕，就讓玩家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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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趙德發(fā)就醒了。

沒有鬧鐘，也沒有任何聲音打擾，但他的身體早已習(xí)慣在這個時間點自動蘇醒。

屋里有些冷。

幾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fēng)席卷了整座城市，家里的玻璃被吹壞了。

新?lián)Q上的窗戶縫隙太大，寒風(fēng)從縫隙中滲進來，帶著潮濕和刺骨的涼意。

他輕輕掀開被角，動作輕得像一片落葉，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妻子和女兒。

她們還蜷縮在角落的小床上，小小的房間擠滿了生活的痕跡：

墻角堆著未拆封的紙箱，床頭掛著剛晾干的濕衣服，地板上散落著幾塊拼圖玩具，像是誰打斷了游戲，忘了收拾。

雖然可控核聚變技術(shù)已經(jīng)廣泛應(yīng)用，能源幾乎取之不盡，社會也看似進入了一個科技高度發(fā)達的時代，但現(xiàn)實并沒有因此變得輕松多少。

機器人確實越來越智能，能勝任許多基礎(chǔ)崗位，可它們并不便宜。

維護成本高，控制系統(tǒng)復(fù)雜，對一些小型企業(yè)或低利潤行業(yè)來說，人工反而更劃算。

于是，趙德發(fā)這樣的外賣員，依然活躍在城市的邊緣地帶。

他也常常想，什么時候才能等到那種“不用工作也能衣食無憂”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