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是同事，陸平。

他探進一個腦袋，臉上帶著慣有的老好人笑容：“方閻，忙啥呢？這幾天看你神神秘秘的。”

方閻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淡笑：“秘密。”

陸平撇撇嘴，走進來，隨手關上門，壓低聲音道：“行了，跟我還裝。是不是……搞到什么好路子了？看你最近春風得意的。”

方閻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陸平見狀，連忙擺手：“哎，你別誤會啊，我不是想打聽你的路子，各有各的機緣。我就是……唉，實話跟你說吧，我今年的采購業績，怕是完不成了。你知道，這邊的金礦主，一個個精得跟猴似的，想低價收到足額的黃金，太難了。”

蒙里地區官方公布的年黃金產量大約在六十噸左右，但實際流通的，尤其是那些可以通過私人渠道低價收購的，需要極強的眼光、人脈和運氣。采購員這份工作，看似風光，報酬豐厚，實則壓力巨大，競爭激烈。

陸平臉上帶著愁容：“能不能……勻點額度給我？不然年底考核，我這臉上可掛不住。”

方閻看著陸平懇切的臉，心中微動。

對于如今的他而言，這些依靠傳統渠道辛苦積累的業績，確實已經算不上什么了。

他想了想，放下水杯，看著陸平說道：“今年到目前為止，我所有已經完成入庫的采購份額，都轉到你名下。”

“什么？”陸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呼吸都急促起來，“方閻，你……你說真的？你所有的份額？那……那可不是小數目！”

他知道方閻雖然低調，但業務能力一直很強，積累的份額絕對不少。

方閻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激動：“全都給你。”他的笑容很輕松，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這話落在陸平耳中，卻不啻于驚雷。

陸平張了張嘴，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半晌才憋出一句：“方閻，你……你這……太夠意思了！謝了，兄弟！真的，太謝謝你了！”

他知道，這份人情，大了去了。

方閻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當是你那天幫我的感謝吧。”

這些小錢，方閻已經看不上了。

.....

翌日清晨，方閻被另一臺手機的信息聲吵醒。

短信內容是，他注冊的離岸公司的兩個賬戶上，分別打入了一億五千多萬人民幣和二千多萬美金。

方閻從床上一躍而起，用力的揮動著手臂。

巨額資金到賬，分毫不差。

方閻長長地吁了口氣，緊繃的心弦終于松弛下來。

他倒不是擔心國家會吞了這批黃金，對于一個龐大國度的戰略儲備而言，一個穩定、廉價且隱秘的黃金來源渠道，其價值遠超這批黃金本身。

他真正懸著的心，落在了呂杰身上。

這筆款項經由公司賬戶流轉，理論上存在被這位頂頭上司挪用甚至卷走的風險。

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塵埃落定前，終究是一縷揮之不去的陰霾。畢竟，人心的幽微難測。

現在看來，呂總顯然更看重自己的位置和性命。對于他們這些在海外為國企開疆拓土的人而言，穩定和秩序，比一時的貪念重要得多。

手機再次震動，是呂杰的來電。聲音帶著慣常的溫和與沉穩：“小方，來我辦公室一趟。”

方閻應了一聲，起身穿衣。他抵達總經理辦公室門外時，呂杰的秘書正埋首于文件。

見到方閻，她立刻起身，臉上堆起職業而熱情的笑容：“呂總在等您，請直接進。”

方閻微笑著點頭致意，推門而入。

辦公室內呂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微胖的身軀陷在真皮座椅里，顯得更加敦實。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方閻坐下。

“小方，款項已經打到指定賬戶了。”呂杰開門見山，語氣平緩，“你那邊的人，應該收到確認了吧？”

“收到了，呂總。”方閻點頭，聲音沉穩，“他們已經通知我了。對這次的交易效率和結果，他們非常滿意。”

呂杰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點了點頭：“那就好。小方啊，這次你做得非常出色。一噸，這個量級，意義重大。”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衡量措辭，“你今年的任務指標，算是超額完成了。”

方閻心中微動，順勢說道：“呂總，既然今年的任務告一段落，我想……申請休假回國一段時間。我已經快兩年沒回去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懇切。

呂杰看著他，眼神里有贊許，也有幾分了然。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嗒嗒聲。這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仿佛帶著某種特殊的韻律。

“兩年了啊……”呂杰感嘆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這樣吧，小方。正好國內有些事務需要協調對接，我這邊也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回去處理一下。就派你……回國公干吧。”

他看著方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初步定兩個月，你看夠不夠？就當是……特殊時期的特殊安排。”

方閻瞬間明白了呂總的意思。這哪里是公干，分明是批了他的假，還給他按上了公差的名頭，路費報銷，待遇提升。這種假公濟私，他簡直太喜歡了。

方閻語氣帶著感激，“謝謝呂總。”

呂杰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不用這么客氣，這是你應得的。回去好好休息，陪陪家人。不過，”

他話音一轉，變得嚴肅起來，“如果……你那邊還有后續的交易意向，無論何時，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這個渠道，對我們至關重要。”

方閻點頭，滿口答應。

.......

一天后，方閻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手中拿著一張飛往國內的頭等艙機票。呂杰竟然親自開車將他送到了機場。

機場的VIP候機廳里，人流相對稀疏。呂杰將一個信封遞給方閻：“小方，這是公司給你的一點額外補貼，回去后，先處理好私事，工作上的事不急。”

方閻接過信封，沒有推辭：“謝謝呂總。”

“回去玩得開心點。”呂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回去好好放松一下。不過，記住我昨天說的話，那邊……如果還有動靜，隨時聯系我。這個渠道，不能斷。”

“呂總放心，我記下了。”方閻再次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