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0月23日,凌晨3:07,南京西路7-15便利店。
程序員張██癱坐在自動販賣機前,領帶歪斜地勒進浮腫的脖頸。他的眼球幾乎凸出眼眶,死死盯著貨道里那瓶明治牛奶——瓶身的條形碼正在融化,黏稠的黑色液體順著玻璃流淌,在地面匯成一片蠕動的陰影。
“這他媽……什么鬼東西……“他哆嗦著摸出手機,屏幕卻自動跳轉到直播界面。彈幕洪水般沖刷而過:
[用戶4396]:主播快喝!打賞火箭!
[用戶715]:不夠刺激,把頭塞進貨道!
他的手指不受控地點擊“確認支付“,頸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貨道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機械音,粉色霧氣裹住他的瞬間,皮膚下的血管突然暴起,化作熒藍色的數據流。他的尖叫聲被切割成二進制代碼,散落在霧氣中:
01001000 01000101 01001100 01010000
(HELP)
最后一粒像素消失時,販賣機吐出牛奶瓶。標簽上印的不再是生產日期,而是張██的身份證號,保質期一欄寫著:43秒。
晨霧中的認知安全局(CSA)總部大樓像一柄插入地殼的黑色棱鏡,玻璃幕墻流淌著幽藍的代碼瀑布。樓頂的量子雷達無聲旋轉,偶爾迸濺出紫紅色電弧,將誤入領空的無人機燒成灰燼。
一輛老式桑塔納碾過滿地枯葉,停在警戒線外。車門推開時,銹蝕的鉸鏈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林九溟跨出車廂,過膝的黑色風衣下擺掃過地面,揚起細小的數據塵埃——那是昨夜某場認知污染的殘骸。
他抬手調整領口那枚蘇美爾神話胸針,金屬邊緣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銀芒。這個動作已成為他的肌肉記憶:拇指抵住烏爾城徽章的獅首浮雕,食指劃過斷過三次的鏈節。左眼虹膜的淡金色陰翳比兩年前更深了,像是有人往瞳孔里滴入融化的電路板。
“三級調查員林九溟,權限認證通過。“
AI門禁的電子音驚飛一群烏鴉。它們撞碎在防彈玻璃上,散落的羽毛在半空凝成血紅的ERROR字樣。
林九溟的指尖懸在觸控屏上,冷藏柜爆炸案的資料突然自動跳轉為便利店監控。畫面里的張██正在重復死亡——每次重啟錄像,他的潰爛速度都會加快:第一次眼球脫落,第二次顴骨穿透皮膚,第三次整張臉皮像被撕下的二維碼,露出顱骨內閃爍的芯片。
“第七次循環。“他沙啞地報數,喉結滾動時牽動鎖骨間的舊傷。風衣袖口滑出一截蒼白手腕,上面纏著醫用膠布——用來遮蓋皮膚下若隱若現的電路紋路。
屏幕突然雪花紛飛。在某個0.3秒的幀間隙,張██的殘影扭曲成白裙少女。蘇瑤的倒影出現在販賣機玻璃上,長發間纏繞著數據光纜,嘴唇開合的速度遠超人類極限:
01001101 01001001 01001110 01000111
(溟)
林九溟的量子虹膜驟然收縮,冷汗順著脊椎滑進后腰的槍套。他猛按暫停鍵,畫面卻開始自動倒放——蘇瑤的像素幽靈從販賣機深處爬出,腐爛的指尖穿透屏幕,在觸控板上留下粉色的黏液。
林九溟感覺到了自己渾身的肌肉都已經繃緊,這樣的體驗上一次還是在被賦予量子虹膜的手術臺上,記憶的片段突然閃回——
手術臺上的林九溟隱約聽見局長的聲音:
“露西亞的血激活了第一塊泥板,但她的意識抗拒神格……我需要更完美的容器,比如你的第43代基因。”
畫面碎裂,蘇瑤的殘影在監控中低語:“他騙了你……局長才是初代弒神者。”
“林前輩?“
清脆的女聲炸響在身后。林九溟瞬間擺脫了記憶的糾纏,他一個轉身,神經脈沖槍已抵住來人的眉心。實習調查員林小悠僵在原地,厚框眼鏡滑到鼻尖,印著初音未來圖案的衛衣領口翻起,露出掛在脖子上的U盤項鏈。
“您……您的眼睛在發光。“她吞了吞口水,舉起手里的文件夾,“局長讓我送CX-715事件的新線索。“
監控畫面恢復正常。林九溟沉默著收槍,槍管擦過少女耳邊時,撩起一縷染成淡粉色的發梢。“把四號機的全息投影打開。“他敲了敲仍在滲液的觸控板,“現場有蘇美爾王表的衍生代碼。“
“可這明明是現代條形碼啊?“林小悠湊近屏幕,衛衣帽子上的貓耳裝飾掃過林九溟的下巴。
“文明的尸斑總會浮現在最新鮮的傷口上。“他勾起嘴角,這個罕見的冷笑話讓少女噗嗤笑出聲。兩人都沒注意到,監控畫面角落的冷藏柜玻璃上,蘇瑤的殘影正緩緩比出口型:
救——我——
她的笑容突然裂成馬賽克,每一塊像素都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