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四載，三月二十。

這是一個血色清晨。

大唐和契丹兩軍在潢水一帶展開大決戰。

姜天驕集結麾下盧龍軍以及同羅、奚人、渤海、室韋、靺鞨等眾多胡人共計四萬騎兵，旌旗蔽空刀槍如林。

契丹各個部落動員兩萬騎兵，正準備跟唐軍將士決一死戰。

或許是安祿山在四年前大敗而歸，這才使得很多契丹人過于輕敵。

以前契丹人根本不敢跟唐軍將士正面決戰。

自從遙輦休哥帶領契丹騎兵戰勝安祿山，其他契丹部落竟也跟著膨脹起來，還真以為自己有他那本事。

姜天驕率領漢番軍團四萬騎兵大破契丹勃朱蜀活等部落，一戰下來斬首五千多人，除戮之外，應獲生口、馬、牛、羊、甲仗共一百三十二萬。

反觀姜天驕陣營僅僅傷亡三千多人，其中盧龍軍將士只有六百多人，其余皆為同羅、奚人、渤海、室韋、靺鞨等外族胡人。

經過此役，潢水一帶的幾個契丹部落受到毀滅性打擊，大約只有幾千契丹殘兵逃出戰場，順著潢水向東而逃，正欲投奔契丹可汗遙輦楷落。

遙輦楷落得知唐軍將士大獲全勝，他命令遙輦休哥收攏契丹敗兵，自己主動前去跟姜天驕請降歸附。

而這也是姜天驕跟遙輦楷落的約定。

姜天驕幫助遙輦楷落消滅掉契丹內部的反對勢力，換取他帶領契丹主動歸附。

遙輦楷落為了裝模作樣騙過安祿山，他狠下心來把兒子遙輦達魯送到姜天驕軍中為質，讓他跟隨唐軍一起回去。

姜天驕率領大軍班師回朝，他在路上派人快馬加鞭把捷報送往范陽郡。

安祿山接到姜天驕大勝而歸的消息，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開始光明正大厲兵秣馬，下令各軍將士以輪換為名進入指定地點，暗中調兵遣將蓄勢待發。

隨著契丹和奚人完全臣服，安祿山再也沒有后顧之憂，他的軍隊已經可以放心南下。

朔方節度使安思順見狀急忙上奏朝廷，他向李隆基指控安祿山造反在即。

李隆基沒想到安思順竟然也指控安祿山，可他還是不愿意相信這是事實，畢竟這是在打自己的臉。

為了再次試探安祿山是否存有謀反之心，李隆基派遣給事中裴士淹前往河北道宣慰，讓他順道路過范陽郡慰問安祿山。

李隆基是個非常矛盾的人，他既懷疑安祿山存有謀反之心，又寄希望于他不會這么做。

范陽郡，薊縣。

裴士淹在四月份抵達范陽郡薊城，他的馬車在官道上碾出深深車轍。

“裴給事，薊城到了！”

車夫對著裴士淹提醒道。

裴士淹掀開帷幔望著薊城，唐軍將士披掛整齊站在城頭，明光鎧在日光照耀下泛著金光。

何千年在城門攔住裴士淹的馬車，他面色冷意說道：“裴給事，我家節帥染上風寒無法出來接待，勞煩你先在驛館中多候幾日，還望你能好好配合不要到處亂走。”

“放肆！”

裴士淹頓時勃然大怒，他伸手指著何千年怒斥道：“我是陛下派來的慰問使者，就算安祿山染上風寒，那你也要帶我去見他，而不是自作主張把我晾在驛館中。”

“這么說來裴給事是不愿意配合咯？”

何千年立刻招呼著一隊持戟武士包圍住裴士淹，就差把長戟戳到他的腦門上。

“何千年……你想要干什么……”

裴士淹色厲膽薄嚇得渾身顫抖，他猛然意識到這是羊入虎口，就怕會讓安祿山抓去砍了祭旗。

本來裴士淹對于安祿山謀反之事還是半信半疑，可他如今受到這般對待，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這真是想要造反，自己卻在這時候撞上門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裴士淹汗流浹背認慫道：“好……我會在驛館中等著……”

“哼，算你識相！那你跟我來吧！”

何千年帶著裴士淹來到薊城的驛館。

安祿山以身體患病為由拒絕接待裴士淹，吩咐何千年把他晾在驛館中，這一晾就是二十多天。

直到姜天驕來到范陽郡薊城，安祿山才開始接見裴士淹。

裴士淹忐忑不安走入節度使府，他這二十多天過的日子簡直就是如履薄冰，生怕會讓安祿山抓去祭旗。

因為裴士淹已經知道安祿山在調兵遣將，所以非常清楚這是在為造反所做最后準備。

安祿山踞坐在虎皮榻上，唇紋里滲出的笑意卻始終漫不過瞳孔的警戒線，一臉態度倨傲問道：“裴給事，不知陛下讓你前來慰問有何要事？”

裴士淹見到節度使府到處站著全副武裝的士兵，他見到這陣仗差點嚇得魂都沒了。

這是在接見天子使臣嗎？

這分明是在向朝廷示威，說不定還要拿他人頭去祭旗。

裴士淹親眼見到安祿山在向朝廷示威，他已經嚇得快要尿褲子，生怕自己就要死在這里。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裴士淹拿出慰問詔書趕緊念完。

安祿山仍然還是坐在虎皮榻上紋絲不動，他根本沒有想要起身接旨的意思。

“噠噠噠！！！”

下一刻，門外清脆的腳步聲響起。

裴士淹循著聲音回頭望去，他猛然瞪大眼睛暗道：“什么……他們怎么都在這里……”

十幾名將領身披甲胄站在門口，魁梧的身軀與堅定的眼神讓人敬畏不已。

為首的姜天驕身披沾染血跡的明光鎧，白色戰袍染上許多鮮血，左手把鑌鐵獸頭盔夾在腋下，眾將把他簇擁在前。

“姜天驕……史思明……安守忠……崔乾佑……李歸仁……蔡希德……田乾真……武令珣……”

裴士淹內心震驚到難以形容。

這些將領不是一軍統帥就是各大藩鎮的兵馬使，一般情況是不會聚集到一起，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即將發生。

“難道安祿山現在就要造反？”

裴士淹內心感到毛骨悚然，他汗流浹背不知所措。

安祿山見到裴士淹呆若木雞的表情，他隨即漫不經心說道：“裴給事，既然你已經念完陛下的慰問詔書，那就請你回去吧，順便替我向陛下問安。”

“好……”

裴士淹如履薄冰走出節度使府。

他回到驛館后馬上收拾行囊，趕緊乘車離開薊城這個危險之地，二話不說跑回長安向李隆基稟報事情經過，聲稱安祿山不修人臣之禮確有謀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