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孩買了不少零食水果還有酸奶飲料,準備在路上當午飯吃。
張明看全是甜食,嫌膩得慌,就在中午時候停到服務區,帶她們吃了一頓快餐,零食之類的省下了。剛才坐船時,吃了一些,現在應該還剩不少。
張明過去解開扎口繩,在衣褲鞋襪堆里翻了一下,拿出個塑料袋,試試重量,還有大概一斤多。
這幫饞嘴娘們,一上路就買一堆零食,不過也幸虧多買了些。
他把塑料布又扎好,把塑料袋拎到師徒五人的案幾上,解開口:“道長,這是我等攜帶的一點食物,請品嘗一下。”
師徒五人齊齊盯著袋子看,萬斛老道作謙讓:“此等精美食物,還是郎君與小娘子們食用吧。”
張明提起袋子,倒了大約一半在案幾上,說道:“又不是什么貴重之物,我等分而食之吧。”把剩余的拎回自己的案幾。
莊四田兩眼發亮,伸出手,看看師父,見老頭子老臉無波,便捏起一根薯條,咬了一小口,咸滋滋,辣乎乎,像是油炸過的。
一個少女的聲音:“蘸著吃。”
莊四田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那個年齡最小的劉小娘子咯咯笑出了聲,她手里拿個小小方形紙片,撕開了,擠出一些紅色的醬,放在咸菜碗邊,說道:“你要蘸著這個吃。”
莊四田紅著臉坐下,他很聽話,把剩下的半根薯條蘸了一下紙片里的醬,呀,酸酸的,甜甜的,配上辣乎乎的小條條,真好吃。
他又拈起一根,蘸了一點醬,剛想放進嘴里,卻遞給了師父:“師父,您老人家嘗嘗。”
老道很慈祥:“你吃吧。”又對徒兒們道,“都嘗嘗吧。”
師徒五人把手伸向了那些零食,有蛋糕、薯片、餅干,還有果凍、巧克力、花生糖。當然他們是叫不上這些名字的。
太上老君、三清祖師在上,天可憐見四個出身窮苦的娃,眼淚在眼中打轉,別說見,更別說吃,想都不曾想到世上會有這么好吃的東西!
萬斛老道似乎好一些,還能沉穩得住,他年輕時家境很好,零食之類也不是沒吃過,問題是,誰吃過這么甜的食物啊!
話說什么味道叫做甜?已三十年不知甜為何物,而今這些個小點心,甜得讓他也要老淚縱橫。
張明四人沒理會那師徒五人的感慨,他們先吃了一些零食。待這些二十一世紀的非健康食品被基本消滅后,他們端起了湯面碗。
主客兩桌,男女老幼九人,吃完了武德九年八月初九日的朝食。
來一口和莊四田收拾干凈兩個案幾。
鐘二呂道:“師父,我和三師弟把野豬收拾一下。”
張明正想著是否跟出去瞧瞧,看這師兄弟殺豬,冷不防劉欣然踢了他一腳,他扭頭看去,自家小姨子臉有點紅。他小聲問道:“踢我干啥?”
劉欣然扭捏著還沒張嘴,陳墨白了張明一眼,無聲吐出兩個字:“廁所!”
張明一看老婆的口型,猛然覺得自己也快憋不住了,他來到萬斛老道面前,低頭說道:“道長,我待如廁。”
老道忙道:“廁溷在院后,貧道帶郎君前去。”
張明呵呵一笑:“那倒不必麻煩道長,我等自去便是。”
他沖三女眨眨眼,三女拎包起身,隨他出了小院。
由籬笆墻西邊繞到正房后面,果然有一間竹竿做柱,竹片為墻的茅廁。
林楠笑道:“煩勞小明同學,在此站崗放哨。”
張明立正:“愿意效勞!提醒一句哦,省著點用,這年頭,紙張是戰略物資,請敬惜字紙。”
三女出來一個進去一個。
張明曼聲吟道:“任憑你世間貞烈女子,進門來必須寬衣解帶;就算俺天下英雄豪杰,到此間也要低頭躬身。”
廁門一米六,他張明身高一米八十五。
張明出得茅廁,還未系好褲帶,就聽陳墨語氣堅定地道:“明哥,現在我們三人給你下達第一號命令:盡快搞到衛生紙。”
張明一呆:“不是吧,你假傳圣旨,我都沒聽到你們有任何討論過這個命令的跡象。”
陳墨:“現在討論也來得及。”
林楠:“沙發,同意。”
劉欣然:“板凳,附議。”
張明眨巴眨巴眼:“不是不是,讓我捋捋,你們是說,讓我盡快搞到衛生紙?姑奶奶們,問題是,這玩意兒,買都買不到啊!”
“買不如造!”劉欣然脆聲道,見姐夫要反駁自己,她接著說,“我們只要有了真正落腳的地方,就自己造紙,硬點的寫字,軟點的擦,擦那啥,當衛生紙。”
張明摸摸后腦勺,有些為難:“想法倒是不錯,問題是我只會種地,沒學過造紙啊。”
劉欣然:“我幫你,我們一起研究。”
張明大喜:“好,一言為定!”姐夫與小姨子擊掌盟約。
劉欣然道:“走這邊吧,看看他們殺豬。”
張明笑著調侃:“堂堂大安國副部級大佬家的女公子,居然喜歡看人殺豬,吾羞與汝為伍也。”他才不會說自己也想去看來著。
四人轉過屋角,就見那頭倒霉催的野豬倒吊在樹上,師徒幾人一個不落,站成半圓,正在圍觀鐘二呂為它剝皮。
鐘二師兄右手穩執牛耳尖刀,左手拽緊豬二師兄黑皮,運刀如飛,又快又準,刀鋒到處,皮肉離分。
張明走進幾步,大聲喝彩:“鐘二兄好刀法,古之庖丁不過如此!”
師徒幾人忙為新到的看客們讓讓站位,萬斛老道有點驚訝:“張郎君,三位小娘子看到如此血腥,心中不會懼怕嗎?”
張明打個哈哈:“這三位嘛,原來膽子小如鼠,如今膽子大如牛,驚濤駭浪都經歷,鯨鯊蛟龍都見過,還怕區區野豬乎?”
師徒們對大安國使團四人組暗暗佩服。
老道拍一下小徒弟的后脖頸:“快去拿幾個草苫子來,你二師兄要剔骨切肉了。老大,你去把壇子搬來,就在這里腌,然后再搬回去,免得滿院腥氣。”
大小徒弟答應一聲,各去忙活。二人來回跑了幾趟,把幾個壇子、幾領草苫,小半蒲包鹽倒騰過來。
鐘二呂已把豬皮剝完,接著開膛破肚,扯出下水,切下豬頭,分割白條,一份份放在草苫上。
鄭三品又用小刀剔骨,來一口將之塞入陶壇,碼一層肉,撒一層鹽,兄弟幾人配合無間,進展頗快。
張明與三女看得津津有味,他們小時候在農村,放寒假還能看到殺年豬,后來不給農村私自屠宰,就再也見不到這種景致了。
林楠忍不住問道:“敢問道長,野豬內臟如何處理?”
萬斛答道:“貧道思慮把心、肝、肚、腎清洗干凈,先煮出來。”
林楠道:“野豬肚最好,性溫,味甘,能治胃病,有健胃補虛之功效。”
萬斛老道很懂些醫術藥理,他早上帶徒弟們上山,就是采草藥并且挖野菜的。他有些欽佩:“不想林娘子還知曉這些,難得難得。”
劉欣然道:“林姐姐是皇家醫學院祭酒之愛女,是我國有名的女大夫哩。”
老道忙道:“失敬失敬。”
莊四田正在大師兄身旁幫忙,忍不住插嘴:“師父,張郎君方才對你說過的,你又忘記了。”
老道笑道:“果然是老了,記性不行了,呵呵。”
陳墨問道:“道長,內臟為何不腌制,而要煮出來呢?”
老道回答:“好叫陳娘子知道,豬之內臟腌制不好,容易腐壞,再者今晚和明天就要吃了,煮熟后放一夜壞不掉。”
他轉而對大徒弟道:“一口,肉也不要都腌了,留幾塊上好的,明日必有另一位貴客過來。”
劉欣然瞪大了美麗雙睛:“道長,你會算卦?怎知道明日會有貴客過來?”
萬斛老道捋捋胡須,沒有正面回答這位長相俏美、嬌憨可人、卻又靈動聰敏,似乎是匠作監家女公子的問題,他問張明:“敢問郎君,接下來行止作何打算?”
張明斟酌一下答道:“我思量過,道長對我說過,縣治距此最多五十里,我四人接下來便動身趕赴縣治,請見本縣令長。”
萬斛搖頭:“郎君此言,似是不妥。”
張明一驚:“敢問道長,如何不妥?”
萬斛道:“郎君先祖去國不過三百年,亦是我中華一脈子孫。郎君乃一國皇子,爵封渤海王,今又為覲見天子之正使,身份貴重自不待言,并非縣尊能令郎君屈就。即便是州中使君別駕,也須前來拜見,這才是我堂堂中土待貴賓之道。”
“貧道思慮讓二呂或三品趕去縣廨,把張郎君來臨之事稟告縣尊,想必縣尊知曉輕重,明早定會前來拜會郎君。”
張明與三女相視而笑,這老頭太可愛了。
但是,他們不想在這里多待一夜。
張明說道:“道長一片好意,在下心領。但在下覺得還是主動去往縣治為好。一者,現在天色尚早,下午就能趕到縣治。”
然后他放低聲音:“二者,天色既早,卻坐等縣令明日來訪,如此拿喬,如此端著架子,于在下、于道長,都會讓本縣主官印象不佳。”
“在下或許不日就去京師,道長卻還要繼續在縣令治下生活。”
萬斛老道深深看一眼張明,暗道,張郎君果然是天潢貴胄,思慮周詳,且洞察人心。比一般天家子更令人尊敬的是,他能為別人考慮。
老道想想,吩咐道:“收拾好野豬,三品跟隨為師,陪郎君與娘子一同趕赴縣治;二呂身高腿長,先行一步盡快進城,稟報縣尊,請他出城相迎,也算兩全其美。”
張明拱手道:“多謝道長美意,張某四人還是自行趕赴縣中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