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舢板在海中逐波踏浪,一個高大年輕人在船尾瀟灑搖櫓。
坐在艙里的劉欣然十分羨慕:“姐夫,還有啥是你不會的?搖櫓都這么穩,教教我唄。”
張明氣不長出:“學這干啥?世上三樣苦,打鐵搖船磨豆腐。”
陳墨可沒他倆這般好心情:“明哥你想過嗎,上岸后見到唐朝人,如何介紹我們的來歷身份?今后去哪落腳?怎樣謀生?雖然我們現在算是有錢人,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張明一本正經道:“以后找好落腳點,小然你搞你的科技,楠姐你做你的醫師,小墨你就會計出納一肩挑,我嘛,我整我的出版物,呃,當然還有種田。”
陳墨無奈:“明哥你就不能有點正形?楠姐,還得你收拾他。”
林楠坐在船頭,莞爾一笑:“小墨,別擔心,我看你老公已經有主意了。”轉而她臉一板,“張小明,快說正事,想討打?”
張明咧開嘴巴,很是驚詫:“哎呀陳小墨,你怎么這樣啊?說著說著就搬救兵。”頗有阿珍姑娘的風采。
劉欣然大感有趣:“原來姐夫也有一怕,話說誰有救兵不搬?那不是傻?”
四人說笑一會,張明清清嗓子:“大家一起群策群力開動腦筋吧。你們覺得,我們現在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在唐人眼中,應該是什么來歷?”
劉欣然道:“大概會覺得是外國人,就像你對那賊頭說的,海外某國巨商。”
張明說道:“海外某國倒是可行,當商人絕對不考慮,商人再有錢,地位也很低,小官小吏都能欺負。要說是外國讀書人,去長安留學,可萬一路上碰到世家紈绔或者流氓惡霸,我們四個人恐怕很難對付。”
三個女孩低頭沉思,她們都明白,來到這種時代,光張明一個男的還好生存,可他還帶著她們三人,事事都很艱難,步步都會驚心。
張明又道:“哦對了,現在還有個穿越的首要問題必須解決。”
他看向林楠:“楠姐,你是看著我光屁股長大的,你看我現在有多大?”
三女都笑,林楠笑罵:“誰看著你光屁股的?還不把你屁股打爛!不過看上去,你現在十八九歲吧,剛考上大學那會兒。”
張明道:“那就算十九吧,現在講虛歲。”
他口中念念有詞:“今年是武德九年丙戌,626年,我虛歲十九。”
他右手搖櫓,左手掰著指頭:“好,本人張明,生于608年戊辰,哈,本人改屬大龍了。”
劉欣然張口結舌,看自家姐夫推算年歲,佩服不已:“姐夫,你可以去夫子廟擺攤算八字了,估計雖然賺不到大錢,也餓不著你。”
張明道:“夫子廟是回不去了,去長安撂地擺攤吧。”
見三女神情都是一黯,張明忙道:“在下再幫三位小娘子算算生辰,算的不準,分文不取。”
在張明的推算下,林楠二十一歲屬虎,陳墨十八歲屬蛇,即小龍,劉欣然十三歲屬狗。并要求大家互相記住新年齡,有人問起不要穿幫。
“接下來,我們的決定至關重要,關乎我們今后在大唐的生死存亡。”張明嚴肅說道,“我考慮再三,慎重決定,咱們四人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三個女孩嚇了一跳,劉欣然試探著問姐夫:“你要攻打縣城?”
張明反問:“你有三八大蓋?”劉欣然搖搖頭。
“你有意大利炮?”劉欣然又搖搖頭。
“那我攻打個毛的縣城。”張明啟發她,“這個時代,有一種很有前途的職業叫做遣唐使,你知道嗎?”
劉欣然大眼睛眨眨:“知道啊。姐夫你想冒充小本子?這可不行,絕對不行。”
張明笑道:“你想哪去了?我堂堂中華男子漢,怎能冒充小鬼子?真真豈有此理!我是說,我們是海外某國遣華夏祖國使團成員。”
三個女孩眼中一亮,陳墨有些興奮:“這樣行,使節比商人強多了。”
林楠考慮一下:“小明,既是使團,總有正使﹑副使﹑隨從之類,你在這使團里的具體身份怎么安排?你才十九歲,說是正使副使,沒人會信。”
“所以我說要干一票大的。”張明還想賣關子,一見楠姐要發飆,忙道,“好好,我這就說,三位小娘子聽了。”
隨著張明娓娓道來,三女先是目瞪口呆,繼而面現喜色,最后摩拳擦掌。
陳墨兩眼星光閃耀:“俺明哥這賣相,配這身份,絕對行。”
她又有點發愁:“可是禮儀﹑稱呼之類的,你也不懂啊,會不會讓人懷疑?”
林楠道:“這個小墨你不用擔心,就照古裝電視劇來吧。再說了,我們是外國人哎,有些禮節﹑語言﹑舉止﹑做派,與唐朝不一樣也正常啊。”
“你看小明這發型像個和尚,那也無所謂,真有人吹毛求疵,小明你就一句話懟過去:我蠻夷也!”
四人笑了起來,都感覺放松了好多,也許這個奇妙的大唐之旅,會很不賴呢,大家隱隱有了一些說不清楚的期待。
劉欣然問道:“姐夫,然后呢,怎么操作?”
張明道:“先要找到即墨的地方官,告訴他我們的身份,他必然上報州里,直至中央朝廷,肯定會驚動李二陛下。這段時間正是他殺兄屠弟,感覺名位不正之際,我們萬里來朝,他必然會很高興,大概能給我個不低的官爵。”
“還有,這個年代很重視家世,我們最好也編個家族出身。”
“其實聽族里老輩講,我們家族是范陽張氏后人,我還查過史書,書上這么說的,張姓出自姬姓,黃帝子少昊青陽氏……”他突然停止了搖櫓,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三個女孩不知緣由,正要開口,張明大笑:“又一個福利,我以前看過的書和資料,本來都想不起來了,現在大都清晰出現。你們也試試回想一下,學過的東西還記得嗎?”
三女一聽,也趕緊開動大腦。
劉欣然回想一陣,大叫:“我學過的公式定理、實驗數據、化工技術,都記得呢!”
陳墨道:“真的是哦,我大學里的財會知識,還有為公司做的賬目都清楚地在眼前。”
林楠閉目有傾,醫科大的教科書﹑教授的講解與示范﹑自己處理過的病例,就連爺爺退休后,拉著自己看過的中醫脈案,背過的中醫驗方湯頭決,都那么深刻地印在腦海里。
一剎那,三個女孩要沸騰了,還有比這個穿越福利更令人快樂的嗎?她們在心里吶喊:硬是要得!我愛穿越!
張明也是心中感慨,無論哪個時代,只有豐富的﹑有用的﹑不可磨滅的知識,才會讓人產生無窮的力量和信心。
東風吹動,船行更速,在張明覺得胳膊快要抬不起來之際,小舟到岸,靠在一處天然矮石墻邊。
四人把行李物品搬上岸,此時潮水開始漲起,看著舢板隨浪飄去,回望海上那座小島,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張明用他的寶刀,砍了兩棵小樹,斬去枝葉,削掉節疤,剝掉樹皮,剁成大約兩米長的棍子,又在棍子兩端各挖了一個凹槽。
見三女有些不解,張明用手劃拉了半圈:“你們看,北面是泥灘不好走,這面山腰山腳全是灌木、枯枝、石塊,這幾個行李箱怎么運出去?”
他把兩個小點的箱子并在一起,用一根木棍從提手里穿進去,對林楠和陳墨道:“你倆抬這兩個箱子,試試行不行,不行馬上放下,我輪流著挑也可以的。”
林楠背著雙肩包,與陳墨抬起箱子,還算從容。
張明把兩個箱子分開,兩個蛇皮袋放在前面箱子之后,鼓囊囊的大塑料袋放在后面箱子之前,用木棍穿過扎口繩,兩個箱子提手正好落在槽里。
劉欣然背著她的雙肩包,攔住張明:“姐夫,塑料袋讓我背吧,不能都讓你挑,很重的。”
張明微微一笑,把寶刀放到劉欣然右肩:“扛好了,你的任務是,保護好這把寶刀。”
他蹲下身形,木棍上肩,腰腿一用力,喝聲:“起!”挑起來找找感覺,嗯還行,大步向前走去。
劉欣然扛著寶刀跟在后面:“姐夫,這把刀真算削鐵如泥了,你買時都沒想到,它會把我們帶來大唐吧?”
張明長嘆一聲:“我都后悔買了它。還有,你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劉欣然道:“那賊頭說是武德九年八月初九,這日子很特殊嗎?”
張明道:“就是今天,八月初九甲子日,唐太宗李世民即皇帝位于東宮顯德殿。他在長安登基,我們在即墨登陸,何等神奇,何等玄幻!”
三女一時無言,內心卻有些激動。
劉欣然跟上二位姐姐:“姐、楠姐,你們誰累了說出來,我做替補。”
林楠笑道:“好的。不過你還是先扛好這把寶刀,你姐夫今后能不能發達,我看大半應該著落在它上面。”
劉欣然表情夸張:“哇,姐夫將來手執此柄寶刀,攪動大唐乾坤,風雨連綿,神鬼不寧,佩服佩服,期待期待。”
張明假作不滿:“怎么聽著好像我是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
劉欣然笑道:“哈哈,這老三位可能連爹媽都還沒出生吧?以后姐夫要想辦法,把他們按死在娘胎里。”
張明大笑:“你太高看姐夫了,我哪有那本事?這事你得找婦產科林醫師。”
劉欣然很欣然地接受姐夫建議,又來騷擾林醫師:“楠姐,你肯定有辦法,我最服你。”
林楠忍俊不禁:“你這小嫚,你跟你姐夫商量那等國家大事、機密要聞,怎么往我身上扯?小女子可不敢摻和。再說了,本醫師只會救死扶傷,護理孕產,接生嬰兒,卻從來不會殺人。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劉欣然越過了姐夫,沖向前方,口中念念有詞:“看俺手持寶刀,頭前開路,張太公在此,諸神辟易!”
然后,她喊道:“大唐,我——們——來——了——!”
這一聲喊,打破了嶗山腳下的寂靜,一霎時,只驚得野兔瞎跑,山雞亂飛。
張明也給小姨子助威:“愿我們前程似錦,未——來——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