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挖雪造墻時，彼得就發現阿列克謝那邊，只有幾人隨便把戰旗用雪堆圍起，然后站在當間議論紛紛。

那百無聊賴的樣子，分明很厭惡這場無聊的“游戲”。

既然選擇輕敵，就要承擔落敗的后果。

“不好，大人——”

就在藍方以人數的絕對優勢，把彼得他們打得只剩勉強招架時，列夫忽然發現竟有人帶著一隊人馬，朝著他們的工事沖去了。

連忙高聲提醒著阿列克謝，可他帶領著士兵們打紅眼了，用了足足半分鐘才回過神，嘶吼著大家回去防守。

可是因為他們沖的太猛，又沒人負責制造雪球，就算是立刻回防，卻依照規則不能徒手攻擊，生生被拉扯亂了陣腳，反而讓彼得帶領著白熊和獵犬組包圍，很快被四面八方扔來的雪球掩埋。

“勝利！紅方獲得勝利！”

隨著安東尼拔下戰旗，負責裁定勝負的老管家立刻大喊一聲。

此時包括阿列克謝和列夫在內的藍方士兵，已被鋪天蓋地的雪球砸得連北都找不著。

“見鬼，這……咳咳，不就……咳咳，是場游戲么！？”

列夫抹了把臉使勁揉眼，今天雪球可把自己喂飽了，自打當兵以來還沒受過這窩囊氣。

但當著阿列克謝他也不好發作，對方是什么身份他一清二楚。

緊咬著后牙，正想去把更狼狽的女皇近臣扶起，卻沒想到皇儲殿下居然親自過來，對他伸出了右手。

此時深陷雪窩好不容易分辨方向的他，苦笑著接受了彼得的好意，伸手回握讓他把自己拉起。

“還好吧阿列克謝？”

彼得面露擔憂，竟是立刻脫掉了自己的狐毛大氅，給渾身發抖的阿列克謝披上，“列昂季，趕緊準備熱羊奶和洗澡水……可千萬別著涼了！”

………………

回房間的路上，冰涼的雪沫不斷順著脖頸滑入衣領，阿列克謝不禁打了一陣寒噤：

自打從邊境被女皇調回圣彼得堡，養尊處優的他有年頭沒挨冷受凍了……今天這陣仗，他還真有點遭不住。

洗了個澡披著波斯毯，他抱著一杯熱騰騰的羊奶坐在壁爐對面，好一會兒才覺得身體恢復了溫度。

嚴寒似乎讓他腦子遲鈍，直至現在都沒想通怎么一場“游戲”，能被皇儲玩成這樣。

不是還很愚笨和荒唐嗎，怎么會……

那些猶如暴風雪的“彈藥”，似乎每一枚都砸在這位前哥薩克騎兵那驕傲的心上。

他不禁將目光投向彼得：年輕的皇儲正在把玩一枚鍍金懷表，表鏈上刻著普魯士的鷹徽。

“我的朋友，你還好吧？”

彼得臉上的關切恰到好處，“我想，紅方的小伙子們，似乎過于賣力了。”

聽懂他在給自己臺階下，阿列克謝回應著：“殿下您訓練士兵的方式很特別，也很有成效……我想這種方式，士兵們更容易接受吧！”

彼得故作一臉吃驚：“訓練士兵？哈哈，其實就只是一場游戲罷了，不需要這么當真的。”

阿列克謝把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回望著他輕聲說著：“殿下最近確實進步神速，連游戲都像場戰役。”

彼得輕笑一聲，替阿列克謝蓋緊波斯毯：“我的朋友，這才是第一天呢！如果我真的把兵團攪成馬戲團，你這位欽差大人可是要負責的。”

馬戲團這話正出于女皇之口，而彼得的話，正好挑明阿列克謝“監視皇儲一舉一動”的來意。

“殿下，我……”

不等對方開口，彼得卻又是溫和一笑：“一年前，在陛下確定聯姻之前，曾帶我去過一個地方……霍爾莫戈雷要塞，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阿列克謝怎能不知？

他的情人伊麗莎白女皇發動政變上臺，將年幼的沙皇伊凡六世囚禁在此。

“我的朋友，假設我還是跟從前一樣，會不會也變成第二個……”

話說到這里，彼得突然正色閉嘴。

猛地轉頭，灰藍色的瞳子所及之處，那房門正在微微晃動，一縷銀發從門縫迅速消失。

阿列克謝大為震驚：自認警惕性強的他，都未覺察有人偷聽，沒想到他……

“殿下？”

阿列克謝看見皇儲眼中閃過的殺意，比他見過的任何刀光都冷。

但轉瞬間，彼得又恢復了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呵呵，都說他履歷豐厚，可我怎么總覺得，他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兩人之間的話題戛然而止，彼得抬手在對方肩膀一拍：“走吧，參加慶功宴去。”

所謂的慶功宴，就是讓廚子們把陳年的烈酒，干酪拿出來，又烤了些牛羊鹿等肉類擺上桌——

主食是面包，但對比現代綿軟香甜的烘焙品，這年頭的主要是為了方便谷物保存，壓根沒考慮過什么口感與否的問題。

但即便在彼得看來無比糟糕的飲食，男人們還是吃得很開心，畢竟在這樣的年代，能夠吃飽就已經很好了，特別是今天還有干酪和肉，圣誕節新年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看著大伙興高采烈喜氣洋洋的樣子，彼得站在招待他們的大禮堂內高舉酒杯：“小伙子們！我們為今天的英雄們干杯……當然，也為了我們的勝利方干杯，”

他說完這話時，很多屬于藍方的士兵明顯情緒不高，彼得立刻又補充道，“但我要說的是，就算是今天沒有得勝的一方，也是好樣的——”

然后他把聲音抬得更高，“我決定，今天所有參加訓練的小伙子們，不管勝負都給予一個月軍餉作為獎勵。除此之外，我決定提拔伊萬，瓦西里，還有康斯坦丁三人！來，讓我們再次干杯！”

就是陪著皇儲打了一場雪仗，就有一個月的軍餉，所有人發出由衷歡呼，可只有一個人不高興，那就是列夫。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那三個農奴出身的家伙，眼中的怨毒比冬夜更冷。

“好了好了！大伙繼續用餐吧——”

彼得宣布之后，招呼貼身的安東尼，和他新提拔的三位軍官離席上樓。

有些事，他必須著手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