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位年輕才俊分道揚鑣后，彼得告知阿列克謝，他要去見女皇。

他當然知道彼得打算做什么，深棕色的雙眼頓時亮了：“殿下如果能阻止局面繼續擴大，那就真的太好了！”

他絕對是個老好人啊。

彼得回望著他真誠的眼神，露出一個稍顯深意的微笑。

“還不一定，”

他表情溫和，“不過為了政局和帝國的穩定，我愿意盡力去試試。”

前去面見女皇，兩人在翡翠廳的偏室內，以屏退所有手下的方式，談了大概四十分鐘。

當女皇從偏室走出時，這張雍容美艷的臉上，充斥著某種成分復雜的笑容。

在女皇離開差不多兩三分鐘，皇儲才從房門走出，先是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而在門外焦急等待的阿列克謝連忙迎了上去：“怎么樣？”

彼得狡黠地眨眨眼，對他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當晚，沃倫佐夫緊急會見包括安德烈在內的，負責這次清查內廷事件的所有成員。

而次日清晨，沃倫佐夫以調查組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宣布：列昂季“畏罪自殺”，所有證據封存，調查于此刻終止。

就在同一天，女皇伊麗莎白突然駕臨琥珀廳的辦公室。

她環視群臣，聲音威嚴：“此事到此為止。舒瓦洛夫官復原職，任何人不得再提。”

沃倫佐夫臉色鐵青，但最終，他深深鞠躬：“遵命，陛下。”

得到這個消息的彼得，正靠在躺椅上翻看賬冊。

“我都聽到了，不就是官復原職么？”

從賬冊收回目光，彼得對著憂心忡忡的瓦西里一笑，“怎么，難不成你還希望舒瓦洛夫被下大獄？”

作為“人肉冰棍”的始作俑者，這個性格直來直去的獵戶后代，基本上沒睡過好覺。

當然彼得也理解他的心情：上戰場殺敵，或者哪怕是受傷甚至是犧牲，強悍的斯拉夫人連眉毛都不會皺一下；

而搞陰謀，實在太為難這個性格直來直去的漢子了。

“殿下，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瓦西里苦惱地抓抓后腦，“米莉亞向舒瓦洛夫告密，她確實該死。我和伊萬確實應該代您處置了她！但，我是真沒想到事情會鬧這么大……”

看到自己沒有阻止，他大著膽子繼續往下說道，“可，您在這種時候放過舒瓦洛夫很危險啊！畢竟，在戰場上放過敵人，下次見面他的刀會更鋒利。”

彼得啪地合上賬冊，灰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冷意：“瓦西里，你以為我放過舒瓦洛夫，是因為仁慈？”

瓦西里一怔。

彼得抬起右手斜撐著眉角，聲音平靜卻暗藏鋒芒：“舒瓦洛夫現在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他現在，不僅是女皇伊麗莎白的秘密警察頭子，更是彼得的棋子。

經過這事，女皇對他的信任度自然大大下降……想要在她面前重建信任，那可是難于登天，光頭廠公自然明白這一點；

所以，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接下來都會相對傾向于彼得……這個龐大帝國的未來主人。

他望著一臉不解的心腹，卻沒有說明這些：

替換舒瓦洛夫很容易，但秘密組織不會取消，甚至還因為這次事件，女皇讓重臣沃倫佐夫在樞密院增設了新的部門——“帝國監察總局”。

彼得這次在關鍵時刻保下舒瓦洛夫，未來甭管是女皇有什么威脅自己的意向，還是兩個組織打擂臺的時候，他都有可用的棋子。

瓦西里卻依舊不安：“可是殿下……舒瓦洛夫一定會報復啊！”

“正合我意。”彼得冷笑，“你以為沃倫佐夫會甘心？他剛被女皇當眾駁斥，之前數日的辛苦調查結果就此白費；但現在他最恨的不是我，而是舒瓦洛夫。”

瓦西里瞳孔微縮：“您是想……讓他們自相殘殺？是啊，我聽說那些被無罪釋放的人，現在都想著報復督察組。”

彼得頷首微笑：“看來你也明白了。”

說完這些話，他低下頭繼續翻看手上的賬冊，“舒瓦洛夫活著，沃倫佐夫就會盯著他，而不是我……教會和貴族們就會繼續內斗，而不是聯合起來對付皇權。”

彼得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那些藏在暗處的敵人，才會一個個跳出來。對了，你父親應該教過你吧：真正的獵人，從不急于收網。”

瓦西里沉默片刻，終于點頭：“我明白了——殿下，您真是太厲害了！”

彼得擺手笑笑：“好了別急著奉承了，安東尼回來了嗎？我讓他給安德烈送信，怎么去了這么久？”

安德烈替自己向老狐貍傳話，肯定在總領大臣面前失去信任。

彼得讓衛隊長去見他，就是想拉攏這個才子到封地奧拉寧鮑姆。

列昂季被秘密處死，可他需要找個協助打理封地的參謀；而軍事才能出眾，家世背景雄厚，又具備政治中立等優點的安德烈，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沒費什么工夫，年輕人便親自來到皇儲面前，單腿跪地宣誓效忠。

而他們也到了該返回封地的時候了，但回奧拉寧鮑姆之前，彼得去見了未婚妻。

壁爐內火焰正旺，他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灰藍色的眼眸映著冬日的冷光。

“又下雪了——”

他喃喃自語，“算是我在圣彼得堡經歷的第二個最冷的冬天了。”

葉卡捷琳娜坐在梳妝臺前，指尖輕輕撫過一枚精致的金發簪，那是彼得剛剛送她的禮物。

“是啊，真冷。我……渴望溫暖。”

她的聲音明顯能聽出幾分悲哀，“米莉亞的事，好像還沒有查清楚——您怎么就要走了呢？”

凝望窗外的眸子明顯收緊了幾分：不可能有人跟這個傾城傾國的少女提及背后陰謀，更不可能告訴她真相。

但以她的聰穎，就算猜不透全部真相，也該明白多嘴的侍女死于她的不安分。

“彼得，我，很害怕。”

她突然轉身站起，快步走上前輕輕握住彼得的臂膀，“您——能帶我一起走嗎？這些日子以來，無盡的問話，搜查……天天有人被捕，我，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