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如此，那……奧拉寧鮑姆呢？”

舒瓦洛夫終究是按捺不住，急躁地說著，“種種跡象表明，殿下身邊，也同樣需要一位，”

不等他把話說完，彼得卻把伊萬往前一推：“姨媽，這是我新提拔的團長——阿列克謝也是認可他能力的。”

彼得很清楚，別看伊麗莎白女皇精明且手段狠辣，但她也有女性的通病，就是喜歡精美的衣飾，另外就是中意英俊小伙。

阿列克謝就是個例證，他能從一名普通哥薩克爬進冬宮成為近臣，就是因為相貌英俊。

他這次挑選伊萬一同覲見姨媽，就是因為新提拔的三人中，要數伊萬的相貌最為出眾。

果然，在彼得強烈的引薦下，女皇立刻下令舒瓦洛夫，讓列夫先在奧拉寧鮑姆養傷，等傷愈后，他立刻調來冬宮組織衛隊，專事葉卡捷琳娜母女的安全。

舒瓦洛夫臉色鐵青，卻不敢反駁，只能低頭領命。

可他泛著青光的光頭，在燭火下顯得刺目；在領命后直起身子時，那陰鷙的目光就像毒蛇般纏繞在彼得身上。

怎么，秘密辦公廳的首腦，還打算跟皇儲過招么？

“舒瓦洛夫，那，我就把這條老狗交給你了。”

彼得笑容保持著風度，可眼神明顯已多了幾分挑釁。

將列昂季交給光頭廠公，彼得向女皇建議，說是應該將三日后的舞會延期。

可向來獨斷專行慣了的伊麗莎白，哪里聽得進去這種建議？

當下用權杖敲擊地面，連連反駁著外甥看似合理的建議。

“好了好了……也不要像一具盔甲似得杵在我面前了！葉卡捷琳娜病了有些日子了，你也該過去看看不是嗎？”

聽到女皇下了逐客令，彼得也只有帶著他的屬下們告退了。

離開翡翠廳，幾人并行在華麗的回廊時，伊萬忍不住低聲問道：“殿下，我想您應該是猜出來了吧？列夫……很可能是舒瓦洛夫的眼線，您為什么還要提拔他？”

我當然知道是眼線，所以要把他從身邊支開。

若是他忠誠，葉卡捷琳娜母女的一言一行，都會順利傳到奧拉寧鮑姆來；

若是他依舊效忠舒瓦洛夫，或者是憋什么其他的壞，以他未婚妻的手段，正要也能除了這禍害。

算來算去，這“提拔”又有什么虧的呢？

不過這些話，彼得并沒有對他提拔的團長說，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四下確認過安全，才淡然一笑：“怎么，連你也看出來了，為什么不向我匯報呢？”

眼看自己提拔的團長面露難色，皇儲抬手在他肩膀一拍繼續前進：“我明白，你是擔心自己出身低，向我匯報此事后，反而有可能惹來貴族的報復是不是？”

伊萬面露慚愧：“殿下，我真佩服您，什么在您面前都無法隱瞞……我們一出生就是底層，能在圣彼得堡的軍隊里吃飽飯，再有一份不錯的收入已是萬幸。”

彼得突然停住步子，幾人集體一個哆嗦，連忙屏住呼吸隨侍一旁垂下頭去。

“沒人生而高貴，同樣……你們也絕不可能一世居于農奴。”

他的聲音不見得多高，但屬于少年的爽朗聲線，加上字正腔圓的發音，竟有種莫名的感染力。

迎著他們幾近失神的目光，彼得走向拱窗邊挺立望向窗外，月光透過彩繪玻璃，把他單薄矮小的身影拉得分外頎長。

“小伙子們，你們心里得明白：在上帝的眼中，農奴的禱告與沙皇的祈禱并無不同。”

說到這里，他緩緩回過頭，低沉的聲音卻像冰錐刺入每個人的心底，“你們以為，我外祖父彼得大帝的權杖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

伊萬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的父親——我的曾外祖父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不過是個被貴族架空的傀儡。”

彼得冷笑，“直到他親手把杜馬貴族們，吊死在克里姆林宮墻頭……所以，你們幾個告訴我，是愿意繼續當旁人口中的‘低賤牲口’，還是打算跟著我，去闖出一片自己的‘彼得大帝灣’呢？”

伊萬猛地抬頭，如森林陰影般深邃的深綠瞳孔，此時充斥著力量，憧憬，熱血……以及對眼前值得效忠的主公無限憧憬。

“殿下，我……”

他動容到喉頭發緊，可話沒說完，彼得卻悄然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因為他看到了女皇的情人，正站在回廊的盡頭死盯著他。

“殿下。”

對方的聲音在寂靜的回廊內反復回蕩，“我想跟您單獨聊聊。”

冬宮偏殿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嘖，果然是冬宮的窖藏美酒，酒香濃郁口感醇厚啊！”

全然無視女皇情人錐子般的目光，彼得搖晃著高腳杯中的液體……透過掛杯血紅的弧度折射，那張英俊的臉格外猙獰。

“直說吧殿下，”

阿列克謝突然將酒杯重重擱在窗臺上，水晶杯底與大理石臺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您一定很清楚，列昂季是女皇派去監視您的，對嗎？”

緩緩放下酒杯，彼得直視他眼底的怒火，卻搖頭一笑：“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一位高高在上的主君，為什么要派人‘監視’她的繼承人呢？”

萬沒想到問題居然被頂了回來，阿列克謝正愕然時，彼得卻干脆把話挑明了：“是因為我的出身吧？我并非陛下的直親，只是因為我是彼得大帝唯一的血脈，不是么？”

見他沒有反駁，彼得繼續慢悠悠地往下說著，“但從陛下到您，以及舒瓦洛夫乃至整個圣彼得堡，都知道我對普魯士青眼有加，所有人都在質疑我這個外來皇儲——所以，有人做陛下的眼睛盯著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阿列克謝又是一怔，但眼光轉瞬更加戒備：“您還是沒正面回答我。”

彼得聳肩：“不，列昂季是我親愛的姨媽派來監視我的？這事，我剛剛從您嘴里知道。哦，原來是這樣啊，她和我說是世襲管家辦事妥帖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