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紋碗盛著碎玉碴時，沈凝霜正割開第七根指尖。

血珠墜入碗中凝成蛛網狀，將玉屑拼湊成北狄十二州輿圖。新來的宮女青黛跪在冰鑒旁，銀托盤里的虎符泛著尸蠟光澤——這分明是從死人手里剜出來的。

“殿下這碗血玉羹...“青黛突然打翻冰鑒，“倒是比太醫院的續命湯更補氣血?！?

沈凝霜的銀剪停在腕間。潑灑的冰水漫過青磚，將碎玉碴沖成“焚宮“二字。她突然扯住宮女發髻，金絲發帶斷裂時，藏在青絲里的銅哨滑落——正是前世呂峰屠城時用的傳令哨。

“青州疫病那年...“她將銅哨按進冰裂紋碗，“姑娘可聽過雪夜嬰啼？“

宮女突然暴起。袖中軟劍削落沈凝霜半截袖袍，露出腕間褪色的五彩縷——與呂峰七歲端午送的那條完全一致。碎玉在血水中突然爆裂，碴片釘入梁柱形成玄鳥圖案。

“娘娘好記性?！扒圜焖洪_臉皮露出燒傷的左臉，“可還記得冷宮那口枯井...“

沈凝霜的銀剪刺破宮女咽喉。黑血噴濺時，冰裂紋碗突然鳴響如羌笛。她踩碎染血的玉碴，在青磚夾層摸到卷羊皮紙——畫著她七歲生辰宴的場景，題跋處蓋著北狄狼頭印。

“出來?！?

沈凝霜揮劍斬斷屏風。呂峰殘破的玄甲掛滿冰凌，手中提著的琉璃燈里養著蠱蟲。他靴底沾著未化的雪，在暖閣地面踩出梅枝形狀——正是前世沈凝霜自盡那夜的雪梅圖。

“碎玉換虎符。“呂峰將燈盞擱在血泊中，“娘娘這買賣虧了?！?

蠱蟲突然啃食血漬。沈凝霜看見琉璃燈映出的影子正在分娩，產婦腕間的五彩縷系著虎符。她突然挑開呂峰腰間玉玨，藏在暗格的銀鎖滾落——正是幼帝吞下的那枚長命鎖。

“國公這出偷梁換柱...“她碾碎銀鎖冷笑，“演得比顧九針還拙劣?！?

呂峰突然掐住她手腕。玄鐵護甲刮過胎記，激得靛藍色血珠噴濺成霧。血霧凝結成冰晶的剎那，沈凝霜看見自己正被釘在囚車里，而執鞭人竟是七歲模樣的呂阿蠻。

“娘娘該還債了?！皡畏鍖⒒⒎催M她掌心。

鎏金牌身突然發燙。沈凝霜的皮肉焦糊味里混著梅花香，正是呂阿蠻七歲送貂裘時的熏香。她突然掰斷虎符，藏在符心的銀針蠱暴長三寸，尾部拴著的金鈴刻著“霜“字。

“國公養蠱的本事...“她將蠱蟲擲向琉璃燈，“倒是比顧九針更得真傳。“

爆炸的氣浪掀翻博古架。沈凝霜在飛濺的瓷片中抓住條鐵索，轉頭看見呂峰正用身體護住冰裂紋碗。玄甲被砸得凹陷時，碗中血玉突然凝聚成匕首形狀——正是前世她刺入呂峰心口的那柄。

“接??！“

呂峰突然拋來半塊虎符。沈凝霜徒手接住時，符身裂紋滲出靛藍色液體，在地面畫出北狄王帳的輪廓。她突然記起十二歲那場宮變，呂阿蠻背著她逃出火海時，靴底也沾著同樣的毒血。

“原來國公當年...“她將虎符碎片拼成梅花形狀，“就備好了這出苦肉計。“

呂峰突然咳出冰碴。他撕開胸前皮肉，潰爛的傷口里游出銀針蠱，每只都釘著沈凝霜的生辰八字。蠱蟲爬向冰裂紋碗的瞬間，碗中血玉突然凝成鳳冠，將沈凝霜的倒影框在中央。

“娘娘想要真相...“呂峰碾碎最后只蠱蟲，“何不嘗嘗自己的心頭血？“

沈凝霜的銀剪突然轉向。她劃開自己心口，靛藍色血珠墜入冰裂紋碗，竟將碎玉熔成虎符形狀。琉璃燈里的蠱蟲集體暴斃，尸體拼出“子時焚宮“的北狄文字。

“青黛是你的人?！八龑⒓倩⒎麛S向呂峰，“還是顧九針的傀儡？“

呂峰突然掀翻燈盞。燃燒的蠱蟲尸體在墻面映出雙生子分娩圖，接生婆手中的銀剪正滴著靛藍色血液。沈凝霜的瞳孔微微收縮——這銀剪紋路與她手中兇器完全相同。

“阿姐...“呂峰突然用幼帝的聲線呢喃，“冰裂紋碗在哭...“

沈凝霜的后頸突然刺痛。青黛的尸體在血泊中抽搐，指尖纏繞的青絲系著半塊玉佩——正是她從地宮帶出的那枚。她突然記起生母臨終前，也曾攥著同樣殘缺的玉佩咽氣。

“國公這局棋...“她將玉佩按進虎符缺口，“從庚辰年就開始下了？“

鎏金牌身突然裂開。藏在夾層的紫河車飄落，展開竟是沈凝霜生母的筆跡：“雙生噬母，換骨成皇?！皡畏逋蝗槐┢?，徒手撕碎紫河車，碎屑中掉出片帶齒痕的指甲——與她前世被拔下的尾指完全吻合。

“娘娘還不懂？“呂峰將指甲刺入自己心口，“這天下...“

沈凝霜的銀剪貫穿他咽喉。呂峰殘破的面甲徹底碎裂，露出與幼帝重疊的眉眼。他喉間溢出的靛藍色血液，在冰裂紋碗中凝成“同歸“二字。

暖閣突然地動山搖。沈凝霜在墜落的梁柱間看見三十六輛囚車破墻而入，車轅上掛著的頭顱齊齊睜眼。她攥著半塊虎符躍上飛檐，背后傳來冰裂紋碗最后的哀鳴。

“別碰朱雀燈——“

呂峰最后的嘶吼混著鎖鏈聲傳來。沈凝霜回頭望去，男人正抱著青黛尸體跌入火海，玄甲在烈焰中熔成展翅玄鳥。她腕間的胎記突然爆裂，靛藍色血珠墜入火海，竟澆熄了半闕宮宇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