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銅目滴血時，沈凝霜正將虎符嵌進龍椅裂縫。

鎏金扶手突然彈出三寸利刃，割破她虎口的同時，將殿柱纏繞的玄鐵鏈震得嗡嗡作響。呂峰的血順著鎖鏈淌到丹墀，在青磚匯成“弒君“二字，又被尾隨而來的朝臣們踩成血泥。

“長公主這是要效法武瞾？“鎮遠侯踹翻青銅朱雀燈，“可惜龍椅認的是呂家血脈...“

沈凝霜的指尖拂過刃口。血珠滾落時，朱雀瞳仁突然轉動，射出十二枚透骨釘釘住群臣衣擺。她踩碎燈座暗格里的密匣，取出半卷燒焦的起居注——正是先帝暴斃那夜失蹤的實錄。

“侯爺不如猜猜...“她將殘卷擲向火盆，“這上頭記載的呂氏丑事...“

鎮遠侯的蟒紋玉帶突然斷裂。藏在夾層的人皮路引飄落，露出北狄王庭的狼頭印。沈凝霜的劍尖挑起路引，在火光中映出“庚辰年霜降，易子而養“的密約。

“殿下何必苦苦相逼？“老丞相突然掀開朝服。

蒼老的脊背上赫然烙著玄鳥銜梅圖，與呂峰盔甲紋飾如出一轍。沈凝霜的銀簪刺破圖騰，涌出的靛藍色血液竟與幼帝毒血同源：“原來諸位大人...“

話未說完，朱雀殿梁柱轟然坍塌。沈凝霜翻滾著躲開墜落的星盤，看見呂峰殘破的玄甲卡在藻井機關里。男人手中攥著的半截鎖鏈，正是前世勒死她乳母的兇器。

“娘娘想要真相...“呂峰咳出血塊砸在龍椅，“何不親自問問它？“

沈凝霜的掌心貼上鎏金雕龍。龍鱗倒豎刺入血肉時，她看見地宮壁畫里的分娩場景在眼前重現——自己腰間胎記正與女嬰背上的玄鳥印記重疊，而產婆懷中的男嬰腕間系著褪色五彩縷。

“雙生子...“她突然捏碎虎符，“國公演得好苦情戲！“

符牌碎屑割破鎮遠侯咽喉。瀕死的男人抽搐著指向呂峰，指尖纏繞的青絲正是沈凝霜及笄時剪下的發縷。老丞相突然暴起，枯手抓向龍椅暗格里的玉璽，印紐竟是他親自為幼帝雕刻的布老虎。

“殿下可知...“呂峰斬斷最后根鎖鏈，“朱雀燈油摻了換魂香？“

沈凝霜的銀簪突然轉向。簪頭雕翎掃過燈盞，燎起靛藍色火焰吞噬玉璽。火光中浮現的密詔顯形，朱批“立皇長女凝霜為儲“的字跡，與她前世自擬的遺詔筆鋒完全相同。

“贗品?！八龑⒚茉t擲向呂峰，“國公臨摹本宮字跡...“

玄甲突然四分五裂。呂峰赤著上身踏過火海，心口的“霜“字烙痕與沈凝霜胎記遙相呼應：“娘娘不妨細看...“他撕下塊燃燒的帷幕，“這詔書用的黃麻紙...“

沈凝霜的指甲摳進紙背。夾層里掉出片干枯的紫河車，正是她生母難產那日太醫令私藏的胞衣。紫河車遇血舒展，顯露出完整的換子詔——落款處蓋著北狄狼頭印與呂氏玄鳥印。

“原來本宮才是...“她突然笑出眼淚，“被換出宮的傀儡?！?

呂峰揮劍劈開朱雀首級。藏在銅顱中的金匱跌落，滾出三十六枚刻著沈凝霜生辰的巫蠱釘。他徒手捏碎蠱釘，靛藍色漿液在掌心凝成“同歸于盡“四字。

“阿姐現在信了？“呂峰突然用幼帝的語調開口。

沈凝霜的劍刃劈空。朱雀殿地磚突然翻轉，露出底下冰封的合歡棺。棺中女子穿著她生母的嫁衣，手中卻攥著呂峰的半塊虎符，無名指翡翠扳指與地宮女尸手上那枚嚴絲合縫。

“顧九針是你殺的?！吧蚰叻讟?，“還是你扮的？“

呂峰突然扯開胸前皮肉。潰爛的傷口里游出銀針蠱，每只蟲背都釘著“霜“字金片。蠱蟲爬滿冰棺時，棺中女子突然睜眼，潰爛的唇間吐出沈凝霜的乳名：“小霜兒...“

沈凝霜的銀簪貫穿女子咽喉。尸體流出的黑血凝成北狄文字，正是前世刻在她囚車底的詛咒。她突然記起七歲那場大火，呂阿蠻背著她沖出火場時，后頸也有同樣的潰爛傷口。

“國公這出借尸還魂...“她將蠱蟲碾碎在龍椅，“演得本宮都要落淚?！?

呂峰突然暴喝。朱雀殿四壁暗門洞開，涌出三百死士額間皆烙玄鳥印。沈凝霜斬斷帷幔纏住梁柱，在坍塌的巨響中看見自己正墜向冰棺——前世她正是在此棺中重生。

“接??！“

呂峰擲來的半塊虎符滾燙如烙鐵。沈凝霜徒手接住時，掌紋竟與符身裂紋完全重合。鎏金符牌突然解體，露出里面藏著的梅花簪——正是她重生那日插在發間的兇器。

“娘娘可還記得...“呂峰的聲音突然變得清越如少年，“七歲上元節...“

沈凝霜的簪尖刺破冰面。冰層下的密道里懸掛著成串冰尸，每具尸身都穿著她的舊時衣裙。最末那具女尸轉過頭，赫然是她生母的面容，口中卻含著呂峰的玄鳥玉佩。

“國公連死人都不放過...“她斬碎冰尸頭顱。

飛濺的冰碴中，沈凝霜看見自己正站在龍椅前，而龍椅上坐著七歲模樣的呂阿蠻。少年晃著雙腿沖她笑，腕間五彩縷系著的銀鎖，正是幼帝昨夜吞下的那枚。

“阿姐...“少年突然吐出毒針，“該換你當籠中雀了?！?

沈凝霜偏頭躲過毒針。毒液腐蝕朱雀銅目，淌出的血淚在地面匯成陣圖。她突然記起呂峰屠城前慣用的火攻陣，與此刻血陣走向分毫不差。

“原來國公要焚的不是宮...“她將梅花簪擲向陣眼，“是本宮的魂魄?！?

簪頭觸地瞬間，三百死士突然自焚。靛藍色火焰舔舐著朱雀殿梁柱，將呂峰的身影映成扭曲的鬼魅。他殘破的玄甲在火中熔成鎖鏈，竟與重生那日束縛她的棺中鐵索一模一樣。

“臣說過...“呂峰踏著火浪走來，“二十年前就該死了?！?

沈凝霜的劍刃刺入他心口。靛藍色血液噴濺在龍椅，竟將鎏金龍首熔成鳳冠形狀。她突然在血光中看見自己加冕的畫面——而跪在丹墀下的新帝，長著呂峰與幼帝重疊的面容。

“阿姐...“呂峰攥著劍刃往前傾，“該醒了...“

沈凝霜的后腦突然撞上冰棺。棺中伸出無數青黑手臂，將她拖向腐爛的尸堆。她掙扎著抓住呂峰頸間紅繩，拽出的長命鎖里掉出片帶血的指甲——與她前世被拔下的尾指完全吻合。

冰層在此時徹底碎裂。沈凝霜墜入寒潭的剎那，看見朱雀殿穹頂破開天光。呂峰的身影在烈焰中消散，最后的聲音混著鎖鏈聲傳來：“別碰那碗梅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