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風卷著細碎的桂花灌進陽臺，彌光手中的星語石碎片突然發出蜂鳴，銀光像被攪碎的月光，在飄窗玻璃上投出扭曲的星軌。碎片表面浮現出天堂使者的虛影，鎏金長袍上的星界圖騰緩緩旋轉，每道軌跡都與彌光后頸的印記精準呼應，卻泛著刺骨的寒意。

“熾天使0713號，你已觸發三級警報。”使者的聲音像冰川在宇宙中崩裂，“與人類陳冰靈的羈絆值突破臨界值120%，根據《星界駐留法則》第12條，若不斷開連接，我們將啟動記憶清除程序，并銷毀星語石。”

冰靈握著馬克筆的手懸在數學筆記本上，筆尖在“二次函數”公式旁暈開墨點。臥室門縫里漏出的銀光照亮走廊，她看見彌光的影子在墻壁上驟然繃緊，銀發在強光中根根分明，像被抽走了所有溫度。

“她不是系統錯誤。”彌光的聲音低得像墜星劃過大氣層，“是我在墜落時，主動抓住的唯一坐標。”碎片的蜂鳴聲突然尖銳，在靜謐的夜里劃出裂痕，冰靈看見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還留著下午幫他挑染銀發時蹭到的藍色染發膏痕跡——那是他們躲在衛生間，用人類染發劑掩蓋天使銀發的笨拙證據。

“情感投射已構成安全威脅。”使者的虛影逼近，長袍上的星軌化作鎖鏈狀，“清除程序將自動啟動前。你還有最后機會。”

馬克筆“啪嗒”落在筆記本上，冰靈猛地推開臥室門。彌光轉身時，她看見他左金右銀的瞳孔里，星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碎裂，像有人用橡皮擦抹了半片璀璨的星河。碎片在他掌心震動，與她手腕的手鏈產生刺眼的共振，銀鏈上的星芒吊墜此刻亮如小太陽。

“我聽見了。”她走近，鞋跟碾碎了飄進陽臺的桂花，“他們要把你帶走，還要讓我忘記你。”

彌光沉默著，碎片的銀光在他側臉投下明暗交界線，映得睫毛的陰影格外清晰。冰靈注意到他校服下的翅膀輪廓若隱若現，不再是曾經的金邊或泛白，而是接近透明的淺灰，羽毛邊緣甚至泛起細碎的裂痕——那是能量即將枯竭的征兆，和第八章暴雨中保護她時的破碎翅膀如出一轍。

“人類有個很笨的辦法。”冰靈忽然舉起馬克筆，筆尖在他左手腕輕輕落下，油墨滲進皮膚紋理，畫出一道歪斜的星芒，“這樣，就算你被帶回星界，就算我忘了一切，這個印記也會替我們記得。”

彌光低頭凝視手腕的黑色印記，油墨還未干透，蹭到他的指尖，像沾上了人間的煙火。他想起在食堂，冰靈把櫻桃漬描成星芒的模樣，這個人類總是用這些笨拙的方式，在他的世界里刻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在星界，任何非能量印記都會被凈化。”他輕聲說，指尖撫過她畫的星芒，油墨在銀光中微微發燙，“但你的溫度，會讓它成為我靈魂的傷口，永遠無法愈合。”

冰靈忽然抱住他，手鏈的銀鏈硌在兩人之間，卻抵不過彼此貼近的心跳。她聞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著星語石碎片的冷冽，想起發燒時，他用翅膀投影星空的溫柔，想起圖書館的星語告白，那些用星軌書寫的誓言。

“剩下的時間，我們只當普通人類情侶吧。”她的聲音悶在他胸前，“不去想星界的法則，只去做沒做完的事——比如你說的，用人類的烤箱做蛋糕，去看初遇的便利店，把我們的合照洗出來貼滿房間。”

彌光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放松下來，手臂輕輕環住她的腰。他的體溫比人類低3℃，卻在她的擁抱中逐漸回暖，像被陽光曬化的星界寒冰。碎片的蜂鳴聲不知何時消失，只剩下窗外的蟲鳴與遠處的車聲，組成人間最平凡的白噪音。

星語石碎片在寂靜中發出最后一聲蜂鳴，使者的虛影如煙霧般消散，卻在彌光的瞳孔深處留下警告。他知道這是天堂最后的通牒，那些鎏金鎖鏈的圖騰，是星界最嚴厲的審判。但此刻，冰靈發間的桂花香氣，手腕上馬克筆的油墨味，比任何星界代碼都更真實。

“好。”他低頭吻她發頂，指尖掠過她后頸的胎記，“明天先去買櫻桃和奶油，這次不用魔力，我會認真看烤箱說明書。”

冰靈抬頭，看見他眼中倒映著自己的影子，還有窗外的萬家燈火。那些暖黃色的光點與星語石的殘光交織，像極了圖書館的星軌——原來所謂的導航儀，從來都不是星界的坐標系統，而是眼前這個會笑、會鬧、會用笨拙方式愛的女孩。

深夜，彌光坐在床頭，臺燈的光暈勾勒出他手腕的黑色星芒。手機相冊里，“冰靈的星光”相冊停留在食堂的照片：她穿著沾著櫻桃漬的白襯衫，正用馬克筆在他掌心畫小太陽。此刻的馬克筆星芒，與照片里的涂鴉形成奇妙的呼應，像一條跨越時空的紐帶。

“坐標已鎖定。”他對著碎片輕聲說，碎片表面的裂痕中，隱約浮現出冰靈笑時的眼角細紋，“就算記憶被清除，就算翅膀被折斷，我也會循著這個印記，在千萬個平行宇宙里找到你。”

窗外，許言的相機在對面樓頂閃光——他剛捕捉到彌光房間突然爆發的強光，卻在顯影后的照片里，只看見兩個交疊的影子，其中一個手腕上，有個模糊的黑色星芒印記，像顆落在人間的碎星。而蘇晴的漫畫本上，最新分鏡停留在空白頁，邊緣用熒光筆寫著：“今晚表哥的房間在發光，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陽臺上——”

星語石碎片終于安靜，彌光摸著冰靈畫的星芒：當熾天使學會用人類的馬克筆書寫愛意，當人類愿意為天使在皮膚上烙下印記，那些所謂的法則與審判，不過是宇宙為真愛設置的考驗。而他早已在無數次的主動選擇中，將自己的星界坐標，永遠定在了這個充滿笨拙與溫暖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