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雪瑩卻連眼皮都懶得抬，直接送了他一個大白眼，又懶懶散散靠回椅背。

她指尖在桌面上“叩叩叩”地敲著，那不緊不慢的節奏，反而透著一股子刻意的鎮定。

溫瑾瑜見狀，伸手輕輕拍了拍秦致遠的胳膊，示意他別急。

但她手掌下的肌肉繃得死緊。

秦致遠側過頭，對上溫瑾瑜的視線，周身那股子戾氣收斂了些，緊繃的下頜線也松弛了少許。

溫瑾瑜穩了穩心神，轉而面向柏雪瑩，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猜，江若梅真正的靠山，不是白書記，而是他那位寶貝兒子——白志強！”

此言一出，柏雪瑩更是“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怒視溫瑾瑜：“你胡說八道些什么！這種話也是能亂猜的？！”

溫瑾瑜紋絲不動，全部心神都鎖定了柏雪瑩。

柏雪瑩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抓著桌角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白色。

秦致遠嘴角一撇，腔調里滿是戲謔。

“喲，瞧這架勢，瑾瑜是說中了吧？”

他往前挪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與溫瑾瑜并肩而立。

溫瑾瑜感覺到他帶來的那份無形的支持，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

柏雪瑩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猛地打了個激靈，強撐著扯出一抹冷笑，手忙腳亂地去撥弄桌上的文件。

“你們可真能耐，猜謎猜到這兒來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這點事都查不明白，還想抓江若梅？做夢去吧！”

這話術聽著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然而，那只在桌面上不自然抖動的手，卻逃不過溫瑾瑜的觀察。

溫瑾瑜心中愈發篤定。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縮在劉長河身后的張玉蘭，聽到“白志強”三個字，猛地有了動靜。

她往前一沖，瘦小的身子差點撞上劉長河的后背，聲音尖得刺耳，劃破了屋內的死寂。

“白志強？”

“我……我男朋友提過這個名字！”

這話猶如平地驚雷。

屋里所有人都齊刷刷望向張玉蘭。

柏雪瑩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滾到墻角。

隋杰嘴巴張得老大，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一副魂飛魄散的模樣。

溫瑾瑜的心臟，咚咚咚地擂個不停，指尖深深掐進了衣料里。

張玉蘭根本沒留意自己成了全場焦點，一張臉漲得紫紅，語速飛快。

“我男朋友最近總念叨，說他跟著白志強做事，做什么大生意，還吹噓……吹噓能掙大錢！”

話到末尾，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才后知后覺自己捅了婁子，慌忙四下張望，不知所措。

劉長河面色一沉，霍然轉身，緊迫地追問張玉蘭。

“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在哪兒跟白志強做事？”

張玉蘭被他這陣勢嚇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半步，嘴唇抖個不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屋子里的空氣霎時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落針可聞。

聽到有線索的劉長河，直接失去了耐心。

“行了，張玉蘭，跟我過來。”

“這事兒，必須馬上問清楚。”

他朝檔案室的工作人員示意，那人立刻心領神會，引著他和張玉蘭朝旁邊的辦公室快步走去。

張玉蘭垂著頭，腳步虛浮地跟在劉長河后面，那瘦弱的背影，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溫瑾瑜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后，胸口那股沉甸甸的壓抑感更重了，堵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白志強……這潭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不見底。

秦致遠站在溫瑾瑜身旁，默了片刻，忽然轉向她。

他聲音壓得低沉，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關切：“瑾瑜，這事兒越來越棘手。你留在這兒，千萬當心，別一個人亂走動。”

一只手輕輕落在她的肩頭，隔著薄衫，那溫度讓溫瑾瑜緊繃的心弦微微一松。

她迎上他的示意，點了點頭，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我明白，你也千萬小心。”

秦致遠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叮囑些什么，最終只是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便轉身大步跟上了劉長河。

辦公室的門在他們身后“砰”的一聲合攏，悶響回蕩，敲得溫瑾瑜心口發沉。

屋子里驟然安靜，只剩下柏雪瑩和溫瑾瑜兩人。

空氣里盤旋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如同暴雨將至前的死寂。

柏雪瑩重新懶懶靠回椅背，指尖又一下下地敲擊著桌面，“嗒，嗒，嗒”，那聲音在空曠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擾人。

她語帶嘲弄，聲音不高不低地飄過來：“嘖，溫技術員，你可真會挑時候發問。瞧瞧，劉組長那架勢，把人家小姑娘嚇成什么樣了。”

溫瑾瑜沒有接話，只任由那目光落在柏雪瑩身上。

柏雪瑩那調侃的腔調，讓溫瑾瑜心底無端升起一股寒意，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窺伺，讓她渾身不適。

她定了定神，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柏雪瑩，你到底是真心想跟我們合作，還是只想看戲？一丁點有用的東西都不肯吐露，這算哪門子合作？”

柏雪瑩敲擊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頓，那故作輕松的姿態瞬間瓦解。

她迅速低下頭，手忙腳亂地去撥弄桌上的文件，干咳了一聲掩飾：“你少在那兒胡說八道！我這也是自保！你們根本不知道江若梅那個瘋子，她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聲音里透著一股不自然的尖利，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地方。

溫瑾瑜向前踏了一小步，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逼近：“是嗎？那你打算被江若梅壓一輩子，就這么窩在這檔案室里，一輩子？”

柏雪瑩霍地抬頭，嗓音一下子拔高，尖銳里混著惱火：“溫瑾瑜，你少在這兒跟我裝神弄鬼！想套我話？做夢去吧！”

話音未落，她“豁”地一下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她大力撞開，“嘎吱——”一聲向后滑出老遠，在這寂靜的屋子里刺耳至極。

溫瑾瑜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依舊站在原地，平靜地迎向柏雪瑩幾乎要噴火的視線。

柏雪瑩胸膛劇烈起伏，呼吸都帶著風聲，雙肩繃得死緊。

那模樣，像恨不得立刻撲上來撕了溫瑾瑜一樣。

溫瑾瑜反倒向前邁了一步，不疾不徐地逼近柏雪瑩。

此時，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