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夏小雨鼓起勇氣，聲音大了些，“S-4的刃角是28度，比現在用的25度刀片可能會更適合玉米稈的纖維結構。而且……”

她指了指傳動軸，“它的基座厚度多2毫米，正好能填補現在的縫隙。”

車間里鴉雀無聲。

陳師傅瞪著眼睛愣了兩秒，突然轉身就往倉庫跑，工具箱“哐當哐當”響了一路。

陳師傅拿回材料，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拿著扳手拆拆裝裝，輕車熟路的用肉眼只能看到殘影。

不到十分鐘，眾人就看見收割機重新轟鳴起來。

新刀片切過成捆的玉米稈，發出清脆的“嚓嚓”聲，再沒有半點卡頓。

更讓人驚喜的是，收割速度比原來快了不止一點！

“好小子！”陳師傅拍著沾滿油污的手走過來，難得露出笑容，“你這腦袋瓜靈光！要不要跟我去維修組裝部？”

什么小子，夏小雨明明是個姑娘！

夏小雨還沒反應過來，溫瑾瑜已經上前一步：“陳師傅，別什么人都喊小子，人家可是個姑娘。”

“啥？”陳師傅的笑容僵在臉上，湊近仔細打量夏小雨，“這……這平頭短發的……看著還瘦瘦小小的……”

“女娃子怎么能懂機械的事呢……”

“女同志就不能懂機械了？”溫瑾瑜笑瞇瞇地反問，“您剛才不還說我‘就會看熱鬧’嗎？”

陳師傅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他張了張嘴想反駁，最終只憋出一句：“你們現在的女娃娃……反了天了！”說完拎起工具箱氣呼呼地走了，背影活像只炸毛的公雞。

夏小雨看著陳師傅遠去的方向，小聲說：“同志，上次在食堂的那一毛錢……”

“什么一毛錢？”溫瑾瑜假裝疑惑，隨即恍然，“哦！你說買肉的錢啊？”

溫瑾瑜笑了笑，掩飾著：“我記性不好，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在夏小雨還想說什么，溫瑾瑜趕緊轉移話題。

“看歲數，我應該比你大上幾歲，以后你可以叫我溫姐。”

“溫……溫姐……”夏小雨紅著臉慢慢喊著。

“對！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小雨嗎？”

夏小雨猶豫的點了點頭，聽見溫瑾瑜溫柔的聲音，又忍不住抿著嘴笑了。

這是溫瑾瑜第一次看見她笑，清秀的五官舒展開，像陰雨天后突然冒出的一小縷陽光。

樂子看完了，大家也各回各的部門繼續工作。

下班鈴一響，溫瑾瑜就攔住了準備溜走的夏小雨。

“小雨，走，我請你吃飯！”她笑瞇瞇地拽住她的袖子。”

夏小雨像只受驚的兔子，往后縮了縮：“不、不用……”

“怎么不用？”溫瑾瑜故意板起臉，“今天要不是你，我和陳師傅在車間里都下不來臺！再說了——”

她湊近一步，用真誠的眼神看著她，“我還有個技術問題想請教你，一頓飯算什么？”

夏小雨耳朵尖紅了，低著頭嘟囔：“我、我哪懂什么……”

“哎喲，還謙虛呢？”溫瑾瑜一把攬住她肩膀，“你今天可是給廠里省了一大筆改裝費！回頭廠里肯定要給你發獎金的！”

見夏小雨還想躲，她立刻祭出殺手锏：“你要是真能幫我解決那個問題，我按技術員的標準給你報酬！”

夏小雨猛地抬頭，黑眼睛瞪得圓圓的：“不行！”她手忙腳亂去摸口袋，“食堂那一毛錢我還沒……”

“停停停！”溫瑾瑜按住她掏錢的手，“這樣，咱們先吃飯，吃完你跟我回宿舍看張圖紙。”她眨眨眼，“要是看完你還堅持給錢，我絕不攔著，行不？”

夏小雨狐疑地盯著她：“……什么圖紙？”

“你去了就知道了！”溫瑾瑜推著她往食堂走，打啞謎，“我還能騙你不成？”

夏小雨抿著嘴，手指無意識地捏著口袋里剛發的工資條。

今天是月初，口袋里是她剛在會計那里領的工資條，想到那一毛錢還沒給……

“……只能食堂。”

她終于松口。

溫瑾瑜得逞地彎起眼眸：“成！”

“今天食堂剛好有紅燒排骨！”

“不要肉！”夏小雨急得跺腳，“素、素菜就行！”

溫瑾瑜拉著夏小雨走進食堂，特意選了靠窗的角落位置。

她熟門熟路地指著窗口：“師傅，要兩份飯加一份紅燒獅子頭，一份土豆燉牛肉，再要一個青菜，師傅多澆點肉汁在飯上。”

打菜師傅笑著打趣：“小溫今天胃口不錯啊？”

“對啊，”溫瑾瑜笑瞇瞇地應著，眼角余光瞥見夏小雨正不安地捏著衣角，“今天廠里解決了個大問題，高興，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她接過餐盤時，師傅還多盛了半勺肉汁澆在米飯上。

熱騰騰的湯汁滲進米飯里，泛著油亮的光。夏小雨盯著那碗飯，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卻還是小聲說：“溫姐，這...太貴了...”

“沒事的，這兩個菜是咱倆一起吃，食堂分量大，就算我們倆平攤一下也沒有多少錢的。”溫瑾瑜把餐盤往她面前推了推。

她特意挑了一些有肉的但是又不貴的菜，畢竟夏小雨這女孩的性格確實有點倔，萬一到最后真要塞給她錢，這樣她的負擔也能小一點

“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待會幫我看圖紙的時候多費點心就行。”

夏小雨的手指在桌下絞成一團。

她看著面前香氣四溢的飯菜，眼眶一熱。

溫姐這么熱情，要是再推辭就顯得不識好歹了。可她實在不習慣被人這樣照顧，總覺得欠了人情。

“快嘗嘗，再不吃可就要涼了。”溫瑾瑜夾了塊獅子頭放到她碗里，“這師傅做的獅子頭看著可真香。”

見夏小雨還是不動，她又補充道：“你要是不吃，我可就當你嫌棄我選的菜不好吃了啊。”

這話果然奏效。

夏小雨連忙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小塊。

肉香在嘴里化開的瞬間，她的眼睛不自覺地亮了一下，又很快低下頭，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失態。

溫瑾瑜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陣酸澀。這孩子怕是太久沒好好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

她不動聲色地把牛肉往夏小雨那邊推了推：“多吃點，待會看圖紙也是個體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