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亭敲著榜單的手頓住,他想起暗衛(wèi)密報里關(guān)于吳明的資料。
吳明尸身指甲縫的紫色粉末里,摻著微量迦南香碎屑。
“迦南香產(chǎn)自南洋,與西域商隊的貨源不符。”
裴禮猛地翻開香料賬冊,指著“巳年三月”的記錄,“吳明私通靖安侯的那筆單子,供貨方寫的是‘嶺南商號’,恰好主營迦南香。”
他頓住,目光掃過云曈的簪子,“難道靖安侯用了雙重毒計?”
云曈捏著茶盞的手指收緊,青瓷邊緣硌得掌心發(fā)疼。
她垂眸思索片刻,抬眼:“表面用幻草混淆視聽,實則讓吳明用迦南香加急毒殺。即便幻草線索被查,也能把水攪渾——這也不是沒可能。”
她的袖口被指甲掐出褶皺,想起今早七娘說的話:“吳明那老東西不干凈。”
此刻看著七娘在吳明經(jīng)手的單子旁批注“迦南香需單獨存放”,字跡比平日用力三分,分明是在暗示異常。
“七娘在吳明那筆單子旁批注了迦南香需單獨存放,或許她早就察覺了異常。”云曈輕聲道。
“沈斷,去查封嶺南商號的香料庫,重點查去年三月至今的迦南香入庫單,若有缺漏,掘地三尺也要找出!”
裴禮翻開嶺南商號的通關(guān)文牒,印章朱砂與靖安侯府密信如出一轍:“王爺,若迦南香被下玫瑰毒計被證實,靖安侯通敵的罪證便不止幻草一條。”
書房門被推開時,風雪卷著暗衛(wèi)的稟報聲涌入:
“王爺,嶺南商號后堂搜出半箱迦南香,封口蠟印與靖安侯府專用蠟料成分一致!”
蕭硯亭接過蠟封碎片,指腹碾過上面模糊的玉蘭花紋,看向云曈:“七娘今早可曾說過其他?”
云曈垂眸,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語氣帶著一絲茫然:“沒有,【七星閣】內(nèi)的迦南香并無異常。“
裴禮翻開嶺南商號的通關(guān)文牒,朱砂印章與靖安侯府密信上的蠟封如出一轍,不禁蹙眉:
“王爺,嶺南商號后堂搜出的半箱迦南香,封口蠟印與靖安侯府專用蠟料成分一致,這絕非巧合。“
蕭硯亭他望著賬冊上七娘那處用力異常的批注,又掃過云曈鬢邊靜靜晃動的紅寶石簪子,忽然明白,七娘早察覺迦南香被做了手腳,卻故意不在明面上點破,只在批注里留下暗語,分明是要讓他們順著嶺南商號的線索,一步步扯出靖安侯的雙重毒計。
這七娘絕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的商人。
可他看向云曈時,眼底是毫不掩飾的信任,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畢竟,在沒有確鑿證據(jù)之前,任何猜測都可能將云曈置于兩難境地。
“繼續(xù)徹查嶺南商號,“蕭硯亭將蠟封碎片擲于案上,“裴禮,你去提審商號掌柜,務(wù)必問清去年三月那筆迦南香的具體流向。沈斷,加派人手監(jiān)視靖安侯府,一旦有異動,立刻回報。“
“是!“暗衛(wèi)與沈斷應(yīng)聲退下。
云曈輕聲開口:“所以,王爺還打算去探望靖安侯的病馬嗎?“
蕭硯亭正擦拭指尖蠟漬的動作頓住,抬眼時撞進她眼底狡黠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揚。
“自然,夫人可愿隨同?”
裴禮捧著嶺南商號的賬冊剛要退下,聞言立刻插話:“王爺打算借什么理由去靖安侯府?您并非不知,靖安侯最討厭人不請自來。“
蕭硯亭指尖輕敲案幾:“本王夫人可是醫(yī)師,能讓我夫人登門拜訪,“他頓住,目光掃過云曈,“那定是靖安侯的福氣。“
云曈垂眸掩去笑意,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哦?王爺終于承認本宮懂醫(yī)術(shù)了?”
蕭硯亭點頭,喉結(jié)微動,燭光在他下頜線刻出柔和的影:“夫人可是忘了?第一次見面正是本王受傷去投醫(yī)的。“
裴禮反應(yīng)過來:“王爺是想讓王妃以'診治病馬'為名,進入靖安侯府馬廄?“
他想起暗衛(wèi)密報里馬廄暗渠藏著的半箱迦南香,“可靖安侯怎會相信王妃懂醫(yī)術(shù)?“
“靖安侯不信?“蕭硯亭將一本醫(yī)書推到云曈面前,“但夫人可是在春闈慶功宴期間為淑妃娘娘與李將軍解了迦南香混玫瑰汁的毒。“
云曈指尖拂過醫(yī)書泛黃的紙頁:“王爺是想拿那次解毒說事?”
“自然。”
蕭硯亭從袖中抖出張燙金名帖,“【暗察司】早就把消息傳開,靖安侯府上下都在傳‘晏王妃有神醫(yī)之能’。”
裴禮皺起眉頭:“王爺這是要借王妃的醫(yī)術(shù)做幌子,逼靖安侯露出馬腳?”
“嗯。”
蕭硯亭點了點頭,“春闈慶功宴上淑妃中毒后,太醫(yī)院都查不出解毒方式,可云曈卻能解,還能說出毒的源頭。如今用治病馬做由頭,既能光明正大進府,又能試探他對迦南香、龍涎香與西域幻草的反應(yīng)。”
“沈斷,”蕭硯亭揚聲,“你親自去靖安侯府傳訊,就說晏王妃聽聞他的馬染病,念及同朝為臣的情分,特地備了草藥前來探望。”
云曈輕笑:“王爺這幌子打得巧妙,既坐實了本宮的醫(yī)術(shù),又能順理成章地搜查馬廄。”
蕭硯亭聲音低沉:“靖安侯以為春闈宴的毒計天衣無縫,卻不知夫人的醫(yī)術(shù)恰是破局的關(guān)鍵。”
裴禮輕笑著,“既然王爺已有萬全之策,那臣先行告退,有任何消息會即刻通知王爺。”
他頓了頓,指尖叩了叩懷中的卷宗,“對了,有關(guān)嶺南商號的往來賬冊與暗衛(wèi)密報已整理完畢,隨時能上交陛下。”
話音落時,裴禮躬身退下。
蕭硯亭走到窗邊,望著裴禮消失在風雪中的背影,開口問:“夫人可知解幻草之法?”
云曈剛準備退下,聞言頓住腳步,她微微俯身:“可用薰衣草。”
話音落得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薰衣草的香氣能解幻草之毒。”
蕭硯亭指尖敲了敲窗沿,落雪在他鎏金蟒袍上融成水痕:“春闈慶功宴內(nèi)可有出現(xiàn)幻草的跡象?”
云曈垂眸思索片刻,她忽然想起宴后收拾的殘香里,迦南香粉的褐色顆粒間似乎混著極細的墨綠色碎屑,那是西域幻草特有的顏色,只是被濃郁的玫瑰汁香氣掩蓋,連太醫(yī)院的驗毒銀針都未能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