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曈踏出乾清宮時,寒風裹著雪粒撲面而來,瞬間將殿內的暖意驅散殆盡。
她望著漫天飛雪,重瞳里映著宮墻上斑駁的樹影,口中喃喃自語:
“蕭硯亭和裴禮唱的這出戲……陳浩澤、羅梓坤……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腳步聲由遠及近,青黛和紫鵑氣喘吁吁地追上來。
青黛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fā)髻,擔憂道:
“夫人,您怎么走得這般急?夜里風大,仔細著了涼?!?
紫鵑則眼尖地瞥見云曈微皺的眉頭,試探著問:
“方才殿內那么熱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曈并未停下腳步,廣袖掃過廊下懸掛的宮燈,在雪地上投下晃動的暗影。
“沒事,不過是看了一場好戲。”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幾分冷意,“一場連我都被蒙在鼓里的好戲。”
青黛和紫鵑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她們跟著云曈這些日子,早已習慣王妃行事莫測,但今夜宴會上暗潮涌動的氣氛,還有蕭硯亭反常的舉動,都讓她們隱隱不安。
紫鵑咬了咬唇,輕聲道:“夫人若有心事,說與我們聽聽也好……”
“有些事,你們知道得越少越好?!?
云曈停在長廊轉角處,望著遠處搖曳的宮燈,忽然輕笑出聲,“就像這宮里的雪,看著潔白無瑕,實則每一片都藏著腌臜?!?
她轉身繼續(xù)往前走,月白裙裾掃過積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青黛和紫鵑不再追問,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寒風卷起她們的披風,也卷走了云曈未盡的話語。
穿過幾道宮門,行至福言殿的寢殿時,云曈忽然駐足,回頭看了看兩人:
“你們回去吧,今夜的事,不必再提?!?
“可是夫人……”
青黛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云曈抬手打斷。
“我乏了。”
云曈推開寢殿的門,暖香撲面而來,卻驅不散她眼底的寒意。
她頭也不回地踏入殿內,厚重的雕花木門緩緩合上,將漫天風雪和兩人擔憂的目光一并隔絕在外。
殿內燭火明明滅滅,云曈卻沒有點燈。
她走到妝臺前坐下,望著銅鏡中模糊的倒影,伸手摸向腰間的云紋玉佩。
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幾分,方才宴會上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回放。
蕭硯亭刻意的爭搶、裴禮反常的堅持、羅梓坤真誠的目光,還有那個陳浩澤……這些碎片如同亂麻,纏繞在她心頭。
她輕嘆一聲,吹滅了妝臺上的殘燭。
黑暗中,唯有窗外的雪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清冷的光影。
云曈握緊醫(yī)書,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陷入睡意。
……
清晨,雪停后的福言殿。
寢殿內的炭火燒得正旺,蕭炎亭斜倚在暖閣軟榻上,指尖撥弄著鎏金香爐的香灰,沈斷垂手立在一旁,暗衛(wèi)令牌在袖中若隱若現(xiàn)。
云曈倚著炕幾翻看策論,青黛與紫鵑正跪坐在地上整理藥材,殿內彌漫著沉水香與艾草混合的氣息。
忽聽得殿外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唱喏:“圣旨到——”
青黛把手中的藥罐放在地上,紫鵑連忙起身整理云曈的裙裾。
云曈指尖輕輕按住策論邊緣,目光與蕭硯亭相撞。
蕭硯亭挑眉看了云曈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依舊閑適地撥弄著香爐。
宣旨太監(jiān)捧著明黃圣旨踏入,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最后落在蕭硯亭身上。
他彎腰行禮時,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在燭火下一閃而過。
那是暗察司“水蛇”分隊的標記,云曈昨夜剛在《暗衛(wèi)名錄》上見過。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太監(jiān)展開圣旨,尖細的聲音刺破暖意,“晏王妃云氏,擅辨毒理、醫(yī)術精湛,著即日前往太醫(yī)署協(xié)理事務,欽此!”
云曈跪地接旨時,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太醫(yī)院協(xié)理之職看似恩寵,實則是將她推入風口浪尖。
春闈慶功宴兩度毒案,皇上不可能真的認為她“失職”,這道旨意分明是要她徹查毒源,卻又用“協(xié)理”之名限制權限。
她抬眼時,目光掃過蕭硯亭,卻見他閑適地撥弄香爐。
“有勞公公。”
云曈起身時,故意將圣旨展開半幅,明黃錦緞上的朱砂御筆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不知陛下何時催我赴任?”
“回王妃,即刻便要交割印信?!?
太監(jiān)垂眸時,余光瞥向蕭硯亭,“晏王殿下在此,奴才正好復命,陛下說,望王爺多多照拂太醫(yī)署事務。”
云曈注意到蕭硯亭指尖的動作頓了頓,香爐中的香灰被撥出一道細痕。
她忽然輕笑出聲,驚得青黛抬頭望來:
“陛下與王爺果然君臣一心,連本宮的差事都要勞煩王爺照拂?!?
她特意加重“照拂”二字,尾音帶著幾分譏諷。
太監(jiān)垂眸退下,蕭硯亭忽然開口:“沈斷,送公公去偏殿喝杯茶?!?
青黛與紫鵑對視一眼,便隨即離開。
待殿內只剩兩人,蕭硯亭忽然輕笑:
“皇帝這招玩得妙啊?!?
他起身時,蟒袍帶起的風卷得藥香四溢,“皇帝這是要把你塞進太醫(yī)署查毒,又怕你勢單力薄,索性讓本王明著插手?!?
“方才那太監(jiān)是暗察司的人,宮內是暗察司‘毒蟒’分隊叛徒,三個月前投靠丞相府?!?
蕭硯亭開口道。
“我知道……啊?”
云曈打斷他,卻才反應過來:“他不是暗察司“水蛇”分隊的嗎?怎么成叛徒了,我昨夜在《暗衛(wèi)名錄》上見過?!?
蕭硯亭低笑出聲,伸手替她整理發(fā)間玉簪:“看來本王的王妃,比想象中更讓人驚喜。”
云曈拍開他的手,將銀針插入袖口暗袋:
“少來這套。你早就想讓我進太醫(yī)署不是嗎?”
他起身走到云曈身邊,袖中滑出一枚刻著“雪”字的銅哨,“沈斷會去暗察司調‘雪狐’小隊,保護夫人?!?
他再抬手拋來一枚銅哨,哨身刻著雪狐紋路,“雪狐小隊歸你調遣,遇事吹哨?!?
云曈挑眉,目光映出他眼中的銳意:“所以昨夜你與裴禮爭陳浩澤,是故意引楊偌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