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嗎？”

尼古拉躺在自己書房的扶手椅上，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道。

此時站在這個房間中的正是斯賓塞的書記官以及那名給他指出追蹤方向的裁判所矮個子士兵。

“是的，尼古拉大人，”書記官回答道，“斯賓塞帶走了當初隨他一起來到香檳城的直屬隊，一共十人。至于本教區在記的魔法使，因為沒有您的批準，他無權調動。”

尼古拉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渾濁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陰郁。

除非萬不得已，他自己不想去觸溫特斯這個霉頭，尤其是在自己還沒找到那個東西之前。

既然這里有個自大的蠢貨，自己不妨順手推一把，看看溫特斯會怎么反應，不管成與不成，自己都沒什么損失。

“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兩個做的不錯，退下吧?！?

書記官卻面露難色，他問道：“可是大人，按照斯賓塞的性格，如果真的與溫特斯之間起了沖突，恐怕很難善了，到時候如果他真的出了事，諾頓公爵萬一怪罪我們怎么辦？”

尼古拉聽到這話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邊大笑，一邊用手拍著桌子。

“你知道諾頓·康斯坦丁那家伙有幾個私生子嗎？光我知道得就不下十個！他能不能記住有斯賓塞這個私生子都不一定。而且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又不是我讓他帶兵去找溫特斯的，恰恰相反，我可是給出了最為中肯的建議?！?

“真要找麻煩，呵呵，就讓他去找羅伯特那條老狗掰扯吧。”

“在找到那個‘東西’之前，我們不能太過惹眼，而且最好也要給我們的老對頭溫特斯找點事情做，讓他們別來礙我們的事?！?

書記官聽到這話后也是愣了一下，然后亦是露出神秘的笑容。

此時，房間中的第三個人，那個矮個子的裁判所士兵——吉姆。雖然仍舊低著頭，但是瞪大眼睛仿佛雞蛋，張開的嘴巴好似是要脫臼。

陰謀，算計，利用，甚至公然議論諾頓公爵，挑撥大公和邊境侯爵的關系。

他從前是個賭徒，后來因為錢了太多錢，就把自己的老婆和女兒賣掉了。但是很快，又把身上的錢用光了。

后來在窮困潦倒的時候，他遇到了書記官。書記官告訴他，當了教會裁判所的士兵，只要心夠硬，做事夠狠，就能賺錢。

昨天燒死的女巫，其實是一個叫做盧卡斯的年青小伙。

他現在還記得自己用抹布堵住盧卡斯的嘴，然后再用麻袋罩住那人的頭時，那人眼神中流露出的絕望和痛苦，好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不過這和他有什么又有關系呢。

此時，他回想著剛才從尼古拉主教嘴中說出的那些駭人言論，雖然他不明白其中的內容，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些信息一定很值錢！

幾年前，在香檳城中的酒館、集市、妓院和賭場中，都會有些人愿意出錢購買各種各樣的信息，這些人有時候是嫖客、有時候商人、有時候是服務員和馬夫，他們會根據信息的價值給出極其令人心動的價格。

這些人都有一個統一的名字——“伯勞鳥”，他們與上層之間都是單線聯系，所以“伯勞鳥”背后之人到底是誰至今也還是一個謎。

他在心里想到。

“如果剛才的這些話賣給“伯勞鳥”，再加上那個被燒死的替死鬼，說不定掙的錢比我當十年裁判所的士兵還要多。

拿到錢后，老子再去王都的賭場來一把大的，嘿嘿，輸了這么多年，也該到我贏錢了。

到時候，老子多少也能算個貴族了。

找個啥樣女人好呢？聽說帝都什么樣的女人都有……

正當吉米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而不由得咧嘴笑時，他突然發現房間中竟是寂靜的有些駭人，主教和書記官都在看著自己，讓他得后背頓時感到一陣發涼。

“吉米啊，”尼古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剛才笑得很開心啊，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高興得事情吧，不妨告訴我們，告訴主，你剛才在想什么。”

“額……，主教大人，”吉米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尼古拉主教會突然關心自己的想法，他當然知道如果如實告知的話，自己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不過吉米也在底層混跡了多年，早就養成了隨時隨地說謊的習慣。

他先是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然后低下頭用渾厚粗壯的嗓音說道。

“尼古拉大人，我剛才想到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賤民，竟然也能有為主全心全意奉獻的一刻，可以為教會去除病灶和頑疾，一想到我的一輩子可以如此度過，就激動的想要流淚?！?

尼古拉看著吉米那副裝模作樣的表情，輕蔑地笑了一聲，然后閉上眼睛重新躺在一個扶手椅上。

“圣書，第三卷，第一章，第七段?！?

吉米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白主教大人為什么會突然提起圣書來。

他旁邊的書記官卻自顧自的朗誦了起來

“神造人于伊甸，賜以真理之靈，使其口舌清潔，言語純全?！?

“你們當以誠實為衣，以信實為帶，因謊言乃黑暗之子，必使靈魂朽爛?！?

“凡以虛謊為糧的，我必追討他的罪。他的舌頭必如枯枝斷裂，他的言語必如毒霧消散，因神憎惡彎曲的嘴唇。”

吉米感到頭皮一陣麻煩，整個身子如墜冰窟，他這才會想起尼古拉主教剛才望向自己的眼神，其中蘊含著的不屑、輕蔑與憤怒。

難道，他能看穿自己內心所想嗎！

吉米想要出聲辯解，他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說話。

他的整條舌頭竟是不聽使喚地向外伸出，讓他只能發出干嘔一般的嗚咽。

恐懼彌漫在他的全身，緊接著他感覺嘴巴和牙齒也不屬于自己了，焦黃的牙齒狠狠地咬住舌頭地根部，面部肌肉發生扭曲，咬合肌一點一點地加力。

劇痛從他的舌頭根部傳來，鐵銹一般的血腥味在他尚有感覺的舌尖綻放。

絕望中的吉米跪倒在地，兩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面色漲紅，指甲在脖子上不住的撓出一道道血紅的傷痕，干嘔的咳嗽聲回蕩在整個書房中。

最終，一切都歸于平靜，吉米躺在了紅木地板上，死不瞑目的眼睛中充滿著絕望，血泊中還躺著他自己咬掉的那只舌頭。

神說，說謊者，當受斷舌之刑。

書記官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已經習慣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這份獨屬于特級魔法使——尼古拉主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