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周小棠的眼皮上跳動著。她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額頭，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昨晚那個輕如羽毛的吻的觸感。手機屏幕亮起，程野的消息已經發來：“老地方等你，帶了三明治和薄荷汽水，專治周一憂郁癥。“

周小棠忍不住微笑，手指在屏幕上輕點：“馬上到，需要帶什么嗎？“

“帶上你的笑容就夠了。PS：記得看郵箱。“

她疑惑地點開郵箱，發現一封來自“食品科技創新大賽“的邀請函，程野的名字赫然在列，而推薦人一欄寫著周小棠父親的名字。“這...“她瞪大眼睛，父親什么時候做的這些？

餐桌上，周父正專注地看報紙，眼鏡滑到鼻尖。周小棠在他對面坐下，斟酌著詞句：“爸，那個比賽邀請函...“

“嗯？“周父頭也不抬，但嘴角微微上揚，“程野那孩子有天賦，不該被埋沒。“他翻過一頁報紙，“對了，你媽做了藍莓松餅，帶些給程野。“

這是父親表達關心的方式，間接而含蓄，卻讓周小棠心頭一暖。她小心地把松餅裝進飯盒，突然發現手腕上的疤痕在晨光中已經不那么顯眼了，像是被時間溫柔地撫平了一些。

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程野正仰頭喝著一罐汽水，陽光描摹著他下頜的完美弧度。看到周小棠，他立刻舉起手中的紙袋：“鮪魚三明治，加了酸黃瓜。“

“先嘗嘗這個。“周小棠遞過飯盒，“我媽的特制藍莓松餅。“

程野眼睛一亮，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藍莓醬從嘴角溢出來。“太好吃了！“他口齒不清地贊嘆，伸手去擦嘴角，卻不小心把果醬抹到了鼻尖上。

周小棠忍俊不禁，抽出紙巾遞給他：“你這樣子，誰能想到是敢和程氏集團叫板的勇士？“

程野做了個鬼臉，突然湊近：“幫我擦？“他閉著眼睛，長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鼻尖上那點藍莓醬像個可愛的雀斑。

周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微微發抖地接過紙巾。就在她即將碰到程野鼻尖的瞬間，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天啊，真惡心！“

李夢瑤站在幾步之外，穿著改短的校服裙，紅唇扭曲成譏諷的弧度。“抑郁癥患者和假藥制造者的愛情故事，“她故意提高聲音，“要不要我幫你們拍下來發到校園網？“

程野猛地睜開眼睛，眼神瞬間變冷：“李夢瑤，你爸的受賄證據...“

“我知道，我知道，“李夢瑤不耐煩地揮手，“但你們猜怎么著？“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爸昨天升職了，調去省教育廳。所以...“她突然從包里掏出一疊紙，“看看我發現了什么好東西？“

周小棠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她藍色筆記本的復印件，每一頁都清晰可見，包括那些最私密的、關于自殺念頭的記錄。

“你從哪里...“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醫務室啊，“李夢瑤得意地說，“你昨天不是去拿藥了嗎？筆記本掉在地上了哦。“她故意翻到一頁，大聲朗讀：“'今天又想吃藥睡過去，永遠不要醒來...'哇，真是感人肺腑呢！“

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竊竊私語聲像毒蛇般蔓延。周小棠感覺雙腿發軟，那些熟悉的窒息感又回來了，喉嚨發緊，視線模糊，耳邊嗡嗡作響。

“還給我。“程野的聲音冷得像冰，伸手去搶那疊紙。

李夢瑤敏捷地后退，把紙張高高舉起：“急什么？好東西要和大家分享嘛！我已經復印了五十份，馬上就會出現在每個班級的公告欄上...“

“你！“程野的拳頭攥得發白，但周小棠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沒關系，“她輕聲說，聲音雖然微弱但異常清晰，“讓她發。“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夢瑤。周小棠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那些是我的真實感受，沒什么好羞恥的。“她轉向圍觀的同學們，“沒錯，我有抑郁癥，就像有人會得感冒一樣。我接受治療，我在好轉，這很丟人嗎？“

人群安靜下來，有人開始不安地交換眼神。李夢瑤臉色變了：“裝什么勇敢？大家都知道你是個...“

“李夢瑤，“周小棠打斷她，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你每天晚上咬嘴唇咬到出血，是因為害怕父親被查吧？“

李夢瑤的臉色瞬間慘白：“你...你胡說什么！“

“你的粉底很厚，但遮不住黑眼圈。“周小棠向前一步，“我們沒什么不同，只是我選擇面對，而你選擇傷害別人來轉移痛苦。“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李夢瑤踉蹌后退，手中的紙張散落一地。人群中傳來幾聲恍然大悟的“哦“，有人甚至開始撿起那些紙仔細閱讀，但眼神已經不再是獵奇，而是某種理解的同情。

“我們走吧。“周小棠拉起程野的手，轉身離開。她的心跳如雷，但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堅定。

“等等！“李夢瑤在身后尖叫，“你以為這就完了？我...“

“夠了！“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了她。校長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外圍，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李夢瑤同學，跟我來辦公室。其他人，去上課！“

人群不情愿地散開，但不少人在經過周小棠時投來敬佩的目光。林曉甚至偷偷豎起大拇指，嘴型說著“太帥了“。

“你還好嗎？“程野擔憂地看著周小棠蒼白的臉色。

周小棠點點頭，突然笑了：“其實...感覺還不錯。“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種奇特的輕松感，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那些話...就這么說出來了。“

程野凝視著她，眼神柔軟得像融化的蜂蜜：“你剛才帥呆了，蜜桃小姐。“

第一節課是數學，當周小棠走進教室時，原本嘈雜的房間瞬間安靜，然后又爆發出掌聲。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干得漂亮！“一個男生喊道。

“李夢瑤活該！“女生們附和著。

就連一向嚴肅的數學老師也微微一笑：“周同學，請回到座位。今天我們學習概率論，也許能計算一下勇氣戰勝欺凌的幾率？“

全班哄堂大笑，氣氛輕松得不可思議。周小棠走向座位時，發現桌上放著一杯熱巧克力和一張字條：“對不起曾經跟風嘲笑你，高三5班全體“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原來勇敢一點，世界就會溫柔以待。

課間，林曉神秘兮兮地湊過來：“猜怎么著？李夢瑤被停課調查了！校長發現了她偽造程野照片的證據。“她興奮地晃著周小棠的手臂，“而且！副隊長說籃球隊全員支持你們，他們今晚要幫忙重建汽水實驗室！“

“實驗室？在哪里？“周小棠驚訝地問。

林曉神秘地眨眨眼：“廢棄的校辦工廠，程野已經拿到鑰匙了。放學后見！“

最后一節課結束時，周小棠收到程野的短信：“北門小樹林等你，有驚喜。“

小樹林深處，程野站在一棵老橡樹下，身邊堆滿了各種奇怪的設備玻璃瓶、導管、小型氣泵，甚至還有一個貼滿貼紙的迷你冰箱。

“這是...？“

“實驗室1.0版本！“程野驕傲地宣布，“多虧了你爸提供的啟動資金。“他打開冰箱，里面整齊排列著五顏六色的液體，“嘗嘗看？綠色那瓶。“

周小棠小心地取出綠色瓶子，擰開蓋子，清新的薄荷香氣立刻撲面而來。她抿了一口，冰涼的感覺從舌尖直達胃部，像是吞下了一整個清新的早晨。

“薄荷奇跡，“程野眼睛閃閃發亮，“專治焦慮和抑郁，配方來自我舅舅的筆記。“他頓了頓，“當然，不能代替帕羅西汀，但...也許能幫你在難受的時候好過一點。“

周小棠突然撲上去抱住了他。程野僵了一秒，然后溫柔地回抱，他的心跳透過胸膛傳來，又快又穩。“謝謝，“她悶在他胸口說，“為了這一切。“

程野的下巴輕輕蹭過她的發頂：“團隊合作，記得嗎？“

廢棄校辦工廠比想象中寬敞，籃球隊的男生們已經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有人打掃衛生，有人搬運設備，副隊長甚至弄來了一塊舊黑板。“用來寫配方！“他靦腆地解釋。

林曉負責裝飾，她在墻上貼滿了汽水瓶標簽和球星海報。“要有氛圍感！“她宣布，給每個人發了手繪的“實驗室助理“徽章。

月光從工廠高處的天窗灑落，為汽水實驗室鍍上一層銀輝。其他人都已離開，只剩下周小棠和程野還在整理器材。周小棠用軟布擦拭著玻璃燒杯，忽然發現杯底刻著一行小字：“給小野，永遠保持好奇。舅舅“。

“程野，“她輕聲喚道，“你看這個。“

程野接過燒杯，手指輕撫那行刻字，眼神突然變得遙遠。“這是我十二歲生日時舅舅送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整套實驗器材，都是他一件件收集的。“他指向角落里的一個老舊氣泵，“那是我第一次成功制作汽水用的設備。“

周小棠在他身邊坐下，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融。“你舅舅...他是什么樣的人？“

程野的嘴角浮現一抹懷念的微笑：“他總穿著沾滿化學試劑的格子襯衫，口袋里永遠裝著各種糖果。他說...“程野模仿著一個歡快的聲音，“'小野，人生就像汽水，不搖晃幾下，怎么知道會冒出多少氣泡？'“

周小棠不禁莞爾：“聽起來是個很有趣的人。“

“他是天才。“程野的眼神黯淡下來，“那些最暢銷的程氏飲料，四分之三的配方都出自他手。但公司文件上只會寫我父親的名字。“他猛地握緊燒杯，“直到那場所謂的'實驗事故'...“

周小棠屏住呼吸。程野從未如此詳細地談起舅舅的事。

“官方報告說是氫氣泄漏引發爆炸，“程野的聲音冷得像冰，“但舅舅的筆記本上清楚寫著當天進行的只是普通的水果萃取實驗。“他突然轉向周小棠，“你父親找到的那些文件...其中有一份被修改過的安全記錄。“

周小棠的心跳加速：“你是說...“

“我不知道。“程野痛苦地搖頭，“但我發誓要查清真相，這也是我堅持研究汽水的原因之一。“他苦笑著舉起燒杯，“用他送給我的器材，完成他未完成的研究。“

月光下，程野的睫毛投下細碎的陰影，眼中的淚光若隱若現。周小棠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指尖冰涼。

“我們會查清楚的，“她堅定地說，“一起。“

程野凝視著她，突然伸手輕輕拂去她臉頰上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奇怪，“他輕聲說，“在你面前，我好像什么都能說出來。“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周小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混合著橙子的甜味，莫名讓人安心。就在這靜謐的一刻，工廠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有人在外面！“程野猛地站起，沖向門口。周小棠緊隨其后，但外面只有夜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路燈下晃動的樹影。

“可能是野貓。“程野皺眉環顧四周，但神情依然警惕。他轉向周小棠：“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周小棠推開家門，意外發現餐廳亮著溫暖的燈光，母親正在擺放餐具，桌上居然有她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媽？這么晚了...“

“你爸說看到你和同學們在忙實驗室的事，“母親溫柔地笑著，“想著你們肯定沒好好吃飯。“她頓了頓，“程野送你回來的？怎么不請他進來吃點東西？“

周小棠驚訝于母親的態度轉變：“他...他已經回家了。“

父親從書房走出來，手里拿著一疊文件：“小棠，來一下。“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書房里，父親遞給她一份泛黃的報紙：“這是當年程野舅舅事故的報道，我在整理公司檔案時發現的。“

周小棠仔細閱讀著那則小豆腐塊新聞：“著名食品化學家程銘實驗室意外身亡“，內容簡略得可疑。但角落里的一張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事故現場外，年輕的程父正與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握手，兩人表情嚴肅。

“這是...“

“當時的安全調查組長，“父親指著眼鏡男，“三個月后就被調往海外分公司了。“他嘆了口氣，“程總這些年陸續'處理'掉了所有知情者，我是為數不多還留在總部的老人。“

周小棠的心沉了下去：“所以真的是...“

“沒有確鑿證據。“父親搖頭，“但這些，“他指向文件上一串串被修改的數據，“足以證明事故報告有問題。“他猶豫了一下，“我本來不想牽扯你進來，但看到你和程野那孩子...“

“謝謝爸。“周小棠突然抱住父親，感受到他瞬間的僵硬，然后是輕輕的拍撫。這個擁抱，遲到了太久太久。

餐桌上，父母詳細詢問了實驗室的情況，甚至提出要資助一些專業設備。“那個比賽，“父親邊盛湯邊說，“我聯系了幾位評委，都是程銘當年的同學。“

周小棠咬了一口排骨，甜酸滋味在口中綻放。她想起程野說過的話，人生就像汽水，有甜有澀。此刻，家庭的溫暖與朋友的信任，讓那些苦澀似乎也變得可以承受了。

那晚，周小棠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她站在一個巨大的汽水瓶中，四周是晃動的橙色液體。程野在瓶外焦急地拍打著玻璃，嘴型在喊她的名字，但聲音卻傳不進來。

突然，液體開始沸騰，氣泡變成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向她伸出手：“幫幫小野...“他的臉模糊不清，但聲音溫柔而悲傷。

周小棠驚醒了，枕邊濕了一片。窗外，晨光微熹，床頭柜上的薰衣草蜜奶還剩一半，已經不再冒熱氣。她拿起手機，發現程野凌晨三點發來的消息：

“睡不著，又調整了'勇氣'的配方。加了一點生姜，更有沖擊力。明天帶給你嘗。PS：夢見你了。“

周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回復：“我也夢到你了。還有...你舅舅。“

消息剛發出，手機就震動起來。程野直接打來了電話，聲音里毫無睡意：“真的？他...他說什么了？“

“他說...“周小棠回憶著夢境，“'幫幫小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為斷線了。“程野？“

“我小時候每次做噩夢，“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舅舅都會說這句話。他說...夢是另一個世界的消息。“又是一陣沉默，“小棠，今天放學后，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當然。“她沒有絲毫猶豫，“去哪兒？“

“舅舅的老房子，在城郊。自從他...后，我就再沒去過。“程野深吸一口氣，“但昨晚我突然想起來，他的研究筆記可能還在那里。“

周小棠握緊手機，夢境中那個模糊的面孔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我們一起去，“她堅定地說，“一定會找到些什么。“

掛斷電話，周小棠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陽將云層染成蜜桃色，新的一天開始了。她翻開藍色筆記本，在新的一頁寫下：

“今天值得期待的理由：

1.程夜的新配方'勇氣2.0'

2.與程野探訪舅舅老房子的計劃

3.父親提供的線索可能帶來的突破“

她合上筆記本，忽然發現手腕上的疤痕在晨光中幾乎透明，就像即將消散的夢境。或許有些傷痕，終會變成力量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