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尉府籌謀破玄機
- 關于曹操重生成皇叔的那些事
- 歸閑人
- 2126字
- 2025-04-24 22:25:33
少年望著那方士的身影漸漸淡去,默然轉身。
從吏的踱步聲里,夾雜著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說來也是可笑,他的父親乃大長秋曹騰養子。
宮中之宦,自小黃門起,至中常侍秩千石,而大長秋秩二千石。
縱然曹騰已死,他的父親仍是通過曹騰的人脈和家財累官至九卿。
若論出身,他乃大宦官之后。
雖說他是舉孝廉為郎,也自知多賴家族,所以常被視作出身卑賤,難獲士人認可。
可他自幼讀書受教,交游世族,向來不屑與宦者為伍。
少年仰觀夜空……
幼時初聞“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之言,怎個熱血沸騰?
此刻深夜涼意侵體,再想起那五色棒初立時,百姓眼中希望,以及蹇圖醉眼猖狂之態……
方士所言,何其戳心!
昔年,未及弱冠……
與族中子弟共飲,言將來必率鐵騎,刻“漢征西將軍曹侯”之名于青史。
今日竟成世家與宦者博弈之刃,吾當如何?
……
輜車歪斜在巷口。
蹇圖把氣全撒到了御者身上,而御者只能蹲在地上于心中咒罵……
忽見街角陰影里轉出個穿著黑袍之人。
那人伸手按住車轅,聲如浸霜:
“汝莫不是喝多了?怎敢在吾家大人面前狺狺狂吠。”
與剛才被少年攔下時的囂張,截然不同。
此刻,蹇圖滿目驚恐。
月光的照映下,赫然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正是常伴“馬元義”身邊的那名侍從……
徐奉。
宮內有一批由宦者組成的禁衛,名為中黃門冗從。
需膂力過人、武藝嫻熟,徐奉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出門之前,“馬元義”便已密令徐奉依計行事。
……
蹇圖之命,斷不可喪于曹操之手,卻終究難逃一死。
究其緣由有二:
其一,蹇碩乃來日大計之利刃。
如今欲讓蹇碩扶搖直上,接替桓帝朝遺留宦官之權位,必使其為孤直之臣。
蹇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獻上這親族首級,既能彰顯蹇碩對皇室之忠。
又能斷絕旁支牽累,助他在宦海之中獨樹一幟,再無掣肘。
其二,近來聽聞世家屢屢有異動之舉。
欲挫世家之勢,須得師出有名。
蹇圖這個宦戚的身份非常微妙。
殺了他,既不至于激起太大的風波,又能借他的性命為由頭,名正言順地對世家出手。
此等良機,實在不可錯失。
……
徐奉手按劍柄踏前半步,靴底碾碎幾片凍硬的殘葉。
“饒命……”
蹇圖剛開口,話音便戛然而止,徐奉的劍光已沒入車簾。
月光在劍脊上劃出冷弧,正切中蹇圖咽喉。
御者見狀正要驚呼,突然后頸一痛,緊跟著栽倒在地上。
徐奉蹲下身,用御者的衣角擦凈劍刃,開始布置。
根據劉方的交代,“偽造劫殺現場”需要幾分粗糙:
車輪碾過的積雪要留雜亂腳印,車轅裂痕要留下半片世家子弟常用的青緞。
是否經得起細究不重要,只要有就好。
……
雒陽北部尉府后閣,少年凝視案側五色棒。
杖身新結血痂,于火光下泛著暗紫,正是今夜棒擊蹇圖所留痕跡。
他長嘆一聲,解下腰間印綬置于案頭。
忽聞瓦當輕響,一道身影自檐角翩然而落。
“先生果不失約。”
少年目光一凜,起身相迎。
待方士落座。
少年執爵,斟冷酒二盞,推其一于案前:
“先生,操斗膽一問,此番可是陛下授意?”
方士執盞輕嗅:
“重要么?”
少年劍眉微蹙:
“自然重要,律法既立,若權貴可逍遙法外,吾這北部尉與虛設何異?”
方士哂笑,自廣袖中取出一封手書,擲于案上:
“蹇圖命數當絕,然不可殞于汝五色棒下。”
少年展開手書一觀,指尖微顫,其中詳述此局籌謀,字字如鉤。
“敢問……先生究竟為誰謀?”
方士淺啜一口酒,忽轉話鋒:
“近日可曾有清議之士造訪?”
少年聞言,剛握起酒盞的手驟然收緊,酒水潑濺案牘。
恍然憶起,近日與諸生徹夜縱酒,席間痛斥時政……
言及閹黨亂政時,更是拍案而起。
當時熱血上涌,此刻回想,那些士人的激昂言辭,原是步步為營的誘局。
方士忽而起身,按住少年肩頭:
“蹇圖違禁夜行,大可先拿問,再奏明陛下,言執法乃為護圣駕周全。”
“如此,既全律法威嚴,又不落人口實。”
言罷,他遙望雒陽宮闕:
“外戚已然衰微……”
“然其他勢力仍如鼎之三足,汝不過是鼎下薪火耳。”
少年心頭劇震,忽憶起父親昔日教誨:
“宦者如虎,世家如狼,汝執棒而立,須學太行松,風從東來向西彎。”
此刻方悟其中深意。
松若直,必遭風折。
少年猛然轉身,眼中閃過明悟:
“懇請先生教吾!”
方士見少年模樣不由勾起微笑:
“汝棒擊其臀,不傷其命,足矣。”
“上可令陛下知汝秉公,下可使百姓見律法森嚴,更能傳揚不畏強權之名。”
少年怔住,他原想一棒斃之,以立威雒陽,卻從未想過“留手”的深意。
“明日備上厚禮,去見蹇碩,言明執法乃職責所在……”
方士湊近低語,燭火將兩人身影投在窗紙上,恍若重疊。
更漏深沉,忽聞閣外小吏疾報:
“尉君!北市現劫殺案,死者正是蹇圖,連同御者一并殞命!”
少年驚愕回首。
卻見方士撫掌而笑:
“蹇圖乃世族義士所誅,與汝何干?”
“如此,汝仍可用宦官之后的身份周旋,世家子弟見汝不懼閹黨,亦會引為同道。”
少年瞳孔微縮,聲若細弦:
“先生與操不過一面之緣,何以如此相助?”
方士凝視案上殘燼,拂袖而起,神色冷冽:
“方才汝問是否奉陛下旨意,可知貧道為何反問?”
少年方欲作答,卻被冷冽目光所懾,喉間話語凝噎。
“陛下能用宦者而不可盡用,能容世家而不可縱容。”
方士袍袖拂過案幾,燭影搖曳如戈矛。
“鼎之三足雖并立,然執鼎者唯天子耳,只是……”
雖話未言盡,少年已恍然徹悟,整衣長跪于青磚之上:
“操雖年少,亦知大義,愿為漢家之劍,斬奸邪,蕩不臣!”
方士含笑不語,屋外雪勢漸急。
姑且不談那獵獵寒風與明日波濤,且放眼閣中。
自斯夜始,少年可為漢家之曹操,方士已成新生之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