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榮醉酒論禁軍
- 關于曹操重生成皇叔的那些事
- 歸閑人
- 3809字
- 2025-05-01 11:32:43
劉方倚坐案前,他指尖輕捻,止住了無意義的同情。
若是大計可成,皇甫之功績自會刻于青史。
若不成,何足惜,如飛灰也……
火舌方及紙角,便見墨字蜷曲如蛇,瞬息化作青煙,簌簌落于青銅炭盆之中。
他將寫著“皇甫規將死”相關信息的密函燒掉之后,踱步思索著下一步的計劃。
案牘另一側并排放著另外兩封密函。
“大破鮮卑”與“劉康欲封”的信息在一封密函中。
“巨鹿張角”則是獨自一封。
劉方指節叩擊竹簡,想著昨夜剛入宮時與劉康相見的種種。
“劉康欲封”與“巨鹿張角”這兩件事必然有聯系。
尤其是劉宏那句“諸王累歲襄助良多”。
諸王?累歲?襄助?良多?
這四個詞,每一個都讓劉方泛起許多猜疑。
所以,張角這事里絕對有河間諸王的影子,甚至可能不只是河間諸王。
不過現在還不宜深究此事,需要先把“大破鮮卑”這條信息延伸出來的事情安排好。
可是時隔太久,很多事他只能記住些大概,甚至早忘記了……
劉方撫函沉吟,忽抬眸輕喚:
“子原。”
但見徐奉快步而入。
“眾人可齊?”
“回大人,于偏屋已候多時。”
“引他們進來。”
劉方揮袖起身,目光掠過案頭竹簡。
徐奉眸中微有波動:
“大人,家兄身上帶了些酒氣……”
劉方唇角微揚:
“無妨,一同進來便是。”
木門“吱呀”開啟,四道身影次第而入。
最前者三角目炯炯,正是蹇碩。
其后許劭輕撫長須,白衣翩翩。
封谞則躬著身子,眉目微垂。
最后一道身影踏入光亮處,只見一青灰勁裝裹著精瘦身軀。
右頰淺疤,自顴骨斜貫下頜,雙目開合間有北疆風沙之氣。
那人頂風而立,躬身行禮,酒氣撲面而來。
劉方見狀輕笑:
“子寥這是飲了多少?”
此人名為徐榮,字子寥,乃徐奉之胞兄。
少時長于邊地,投身行伍,于玄菟郡從軍。
與胞弟徐奉相較,他心思要細膩許多。
在“劉方”的記憶中:
他以“弓馬嫻熟”為由,把徐榮自邊軍遷調羽林衛,成了他在禁軍中的暗樁之一。
因為徐榮與徐奉的關系,漸得信重,亦入心腹之列。
但是那個時候徐榮幫不上什么忙,所以未能進入他身邊這個核心的小圈。
劉方昨夜從宮中回來,翻檢記憶中可用之事,忽見“徐榮”之名,初不敢認,于是反復問于徐奉。
因為他前世對徐榮印象太深了……幾近殞命于此人手中。
只是沒想到徐榮竟為徐奉胞兄。
可前世徐奉應該是因“劉方黨羽”身死,其兄徐榮為什么沒被牽連?
劉宏豈有此等胸懷?
如果說是徐榮背叛……
就像王允誅殺董卓后,徐榮歸降朝廷。
不過在他看來,并不覺得徐榮會有背叛的想法。
徐奉是徐榮僅剩的親人,兄弟情起于微末,彼此珍視,純粹無雜。
而且徐奉對劉方忠誠無二,所以徐奉若無恙,徐榮自無背叛之由。
徐榮、徐奉兄弟二人皆通武略,而徐榮更勝一籌,尤以帶兵、練兵、用兵為能。
董卓亂政時,軍中以涼州武人為核心。
徐榮出身幽州,能躋身核心,與呂布同任中郎將,靠的就是軍事才能。
而且,同時擊敗過他和孫堅的,僅此一人。
初平元年,也就是距今十六年后,關東聯軍屯兵酸棗,無人敢進。
那時候,他獨自率軍西進,至滎陽汴水,遭徐榮伏兵。
不僅士卒死傷過半,他還被徐榮一箭射中,是曹洪舍馬相救,方得逃脫。
孫堅攻雒陽時,徐榮以騎兵突擊。
孫堅僅率數十騎突圍,其部將祖茂以紅頭巾誘敵,方保主公脫險。
萬軍之中一箭中己,率騎沖陣大破孫堅,徐榮之勇可見一斑。
可惜在初平三年,同軍將領臨陣倒戈,徐榮孤立無援,力戰而亡。
劉方視徐榮,并無芥蒂,反而極為欣賞。
唯嘆命運弄人,前世險些取己性命之人,今生卻為麾下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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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家禁軍之制。
以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北軍五校,及虎賁中郎將、羽林中郎將、執金吾為四大支柱。
其制有三弊:權柄分散,職事重疊,財用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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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抱拳應道,語雖粗豪,卻目含清光:
“明公,羽林演武畢,某與同郡故友小聚,多飲了幾盞。”
劉方目光掃過徐榮,不由長嘆。
又是封谞佝僂著身子,出來打圓場:
“這也怪不得子寥,放眼諸營禁軍,大抵皆如此風。”
“屯騎校尉所轄騎兵,馬腿不如人腿粗,越騎校尉麾下更是連能騎的馬都快沒有了。”
蹇碩三角眼一轉,緊跟著附言:
“長水校尉帳下騎兵亦是如此,已經開始在營中酗酒度日。”
“剩下兩校更不堪,射聲校尉部中弓弩多為舊物,箭鏃基本都是銹蝕的。”
“如今北軍五校統共不過五千余人,盡是些酒囊飯袋。”
許劭亦撫須笑道:
“世人評得真切,說那虎賁郎湊不足千人,全是貴戚子弟,不通弓馬卻精于奢靡。”
“前些日子隨圣上郊祀,竟因隊列混亂遭彈劾。”
“執金吾更妙,掌管宮外戒司非常水火之事,卻讓城內武庫走水,損毀兵器萬余件。”
徐榮向替他解圍的三人頷首致謝,續道:
“羽林衛中,唯有吾等百余名羽林郎仍按舊制,每日操練演武。”
“至于羽林左右兩騎……這兩千人馬不提也罷。”
劉方聽罷眾人言語,面上不禁浮起一絲苦笑。
這事原也怪不得各營禁軍首領與麾下將士。
追根溯源,倒要從劉宏與劉方當年的謀劃說起。
其一,想那前幾任皇帝在位時,禁軍每每卷入政變,與朝堂動蕩總有牽扯。
所以二人相議之后,便著意削弱這股力量。
對那些為將者放任不管,任由他們借著克扣軍餉中飽私囊,腰包鼓得流油。
如此一來,將與兵離心離德,自然掀不起什么威脅皇權的風浪。
其二,再說目下局勢,雖說內外小亂不斷。
但無論是塞外胡人,還是中原的太平道,都還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中原大地被世家大族與漢室宗親分割得七零八落,各自為政,短期內斷無成氣候的可能。
既無強鄰環伺之憂,雒陽的軍備自然也就松懈下來。
其三,就是宦者與世家之間的爭權。
當然,宦者能爭兵權也是在劉宏的授意之下。
張讓和趙忠主謀此事,他們行事倒是果決,半年內五校司馬換了三茬,羽林左右監月余一換。
如今的禁軍,莫說將兵一心,便是兵士認得主將的都沒幾個。
表面上看,“北軍五校掌衛戍、虎賁羽林守宮禁、執金吾巡宮外”的架構依舊未變。
可實際上,這體系早已千瘡百孔。
軍餉克扣如剜肉,將領頻換似拆梁,禁軍就是那權力斗爭的玩物……
如同朽木支起的危樓,梁柱早被蟲蛀空,看似挺立,實則輕輕一推便要崩塌。
不過也并非全然放手,雒陽城中早埋下重重暗樁。
羽林衛中的徐榮看似籍籍無名,實則帶領百余羽林郎日夜操練,若他一聲令下,便能化作出鞘利刃。
虎賁營的校場深處,也藏著另一番光景。
特意挑選的少年郎們每日在暮色中加練,他們的甲胄比旁人沉重三分,手中長槍挑著特制的青銅配重。
這些連姓名都未記入軍籍的苗子,便是未來執掌禁軍的種子。
還有,徐奉所屬的中黃門冗從。
這群宦官出身的精銳,常年駐扎在掖庭深處。
對他們的供養堪稱奢靡,光是每個月的耗費便抵得上北軍五校半年餉銀。
劉方指尖叩著案幾,喃喃自語:
“且待時機成熟,這禁軍遲早要翻個新……”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想到了前世參與過的一件大事。
就是十多年后設立的西園八校尉。
在西園軍成立之后,劉宏自封無上將軍,蹇碩任上軍校尉總管各軍。
一時聲勢浩大,也算是完成了掌控兵權的計劃,連大將軍何進,都得在這新立的軍威下俯首聽令。
有意思的是,在劉宏成功將這柄利刃懸在世家頭頂之后,第二年他就突然死了。
如果按照兄弟二人原定的計劃,那西園軍上軍校尉的人選應該是徐奉。
不過……
算了,那些還未發生的事情,都不必再說了。
……
劉方揮袖打斷眾人未盡之言,轉向垂首而立的封谞:
“先擱下禁軍的事,且說北地郡大破鮮卑的戰報。”
封谞弓著背趨前半步,彎眼垂眸,認真的行禮之后說道:
“回大人,戰報所言,鮮卑騎兵突入北地郡燒殺……”
“北地太守夏育率部反擊,不僅將胡騎逐出塞,還追亡逐北斬獲頗豐。”
劉方思考著“鮮卑”“北地太守”“夏育”這三個詞。
他目光透過窗外,似落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
“鮮卑近況如何?”
封谞略微挺直了些佝僂的脊背,眉間溝壑卻更深了:
“鮮卑現在的首領是檀石槐,這胡酋絕非等閑之輩……”
“約十年前在彈汗山立起王庭,極其善于收攏人心,匈奴殘部、烏桓敗卒,皆被他納入麾下,鮮卑各部逐一歸附。”
“他以此建立了部落聯盟,親率胡騎北鎮丁零,東破扶余,西進烏孫占盡匈奴舊地,甚至跨海襲擾倭國。”
他壓低聲音,袖中忽有暗風閃過:
“自桓帝年間便拒不受封、不肯和親,這些年更是頻頻劫掠緣邊九郡,連遼東屬國也不得安寧。”
“最是棘手的,帳下竟招攬了不少漢家謀士,隱隱有建國氣象……”
隨著封谞娓娓道來,劉方逐漸想起來一些細節。
前世他揮師塞外時,檀石槐早逝去多年,鮮卑已分崩離析,那什么部落聯盟也解散了。
可是他總感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他忽略了。
“對了,皇甫節似乎與其有些交情……”
適時,封谞又補充道:
“這次大捷,陛下龍顏大悅,聽聞已屬意夏育任護烏桓校尉,似在謀劃大舉北伐。”
劉方猛地抬頭,案上竹簡被袖風掃得嘩啦作響。
是了,皇甫節死后,鮮卑首領還派人吊唁。
塵封的記憶如決堤洪水轟然傾瀉。
前世皇甫嵩痛飲烈酒時,眼眶里滿是悲憤,就是因為此事。
在這所謂的大破鮮卑之后,朝廷泛起對于鮮卑的輕視。
朝堂諸公被勝績沖昏了頭,急功近利的奏疏雪片般飛向龍案。
不僅是他們攛掇著劉宏北伐,劉宏本就渴望立下不世之功。
大約籌劃了兩年,三路大軍便浩浩蕩蕩開拔。
護烏桓校尉夏育自北地出擊,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從云中揮師,護匈奴中郎將臧旻與南匈奴單于自雁門挺進。
分兵出塞,旌旗蔽日,意欲推進二千余里。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草原上的檀石槐早布下天羅地網。
鮮卑東、中、西三部各自埋伏已久。
漢軍剛踏入塞外,便陷入重圍。
胡騎奔涌如潮,夏育等人的軍隊瞬間被撕成碎片,甚至符節、輜重都散落荒野。
最后,僅各自帶著數十殘騎狼狽奔逃。
數萬漢軍光戰死的就多達十之七八,逃回邊境的士卒,皆如厲鬼。
經此一役,朝廷才如夢初醒,不斷派人潛入鮮卑腹地探查。
兩年光陰,終得實情。
隨后,皇甫嵩等青壯將領被緊急調往邊關,接過守衛疆土的重任。
而皇甫嵩接任的就是北地太守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