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環(huán)形山，一座地球上的環(huán)形山，因巨大的隕石撞擊而形成。

這便是彈坑。

環(huán)形山的巖壁如同被巨神啃噬過的齒痕，深插在巖壁之中的金屬斷面閃爍著藍綠色銹斑，盡管已歷經不知多少歲月，但這些金屬的斷面卻仍舊是纖塵不染。

在彈坑底部，無比龐大的的殘骸正靜靜斜插在土壤之中。

盡管殘破，但依舊整潔如新，一如巖壁上那些纖塵不染的金屬。

“嚯，還挺新，這都多少年了。”

這時候趙留倒是不再繼續(xù)罵機器人了，因為他已經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轉動著眼球看向下方彈坑底部，趙留感嘆了一句。

這便是彈坑的輻射之源，一艘墜毀的戰(zhàn)艦。

他的身體在此刻已經完全崩解，顱骨塌陷碎裂，腦組織徹底融化。已經變成了一堆爛肉，在崩潰與重組之間無限循環(huán)。

“按照數據庫里的時間信息，應該已經過去了五千六百萬年。”

家政機器人偵測到趙留的問題，主動幫趙留解答了疑惑。

趙留眼球轉動，掃了對方一眼。

朝露也能看到彈坑底部的巨大殘骸，她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驚嘆于那殘骸的久遠。

“五千萬年？我怎么看著像上周的？”趙留明顯有點不信，不過他并不在乎。

“帶我下去，靠近戰(zhàn)艦。”

趙留當然不是想要掌控戰(zhàn)艦，或者是從中獲得一些什么寶貝拿去賣。

這會兒更重要的事情是將自己的神功突破，真正成就超凡之體，進入褪凡。

雖然只是太陰真功的第一個境界。而趙留的超意志這會兒看起來很牛逼，雖然也確實很牛逼，但當肉身徹底重塑完成之后，他的肉身可不會也有這么牛逼。

太陰真功的褪凡說是重塑肉身，但其實更多的是錘煉神魂。

只有強大的神魂才能夠支撐住修煉者進行這無比殘酷的過程，而修煉者的神魂更是能夠在‘褪凡’的時候，得到更進一步的錘煉。

越靠近戰(zhàn)艦，輻射肯定就越強，這是趙留心中的想法。

雖然按理說這個區(qū)域其實已經完全足夠，甚至剛才在接近外圍的時候就已經足夠了。

但貪婪，人的貪婪是無限度的。

在超意志的驅使下，趙留的身體正在不斷地適應著此刻的環(huán)境，其度過的每一秒鐘都是生命正常情況下可能需要數億年才能完成的演化。

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即使是這樣的速度，卻也仍舊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起碼半個月吧，一個月也說不定。

“是。”

家政機器人收到命令，往前邁出一步。

在踏進環(huán)形山的瞬間，巖壁突然浮起幽藍光暈。

機器人指尖輕觸巖壁，接觸點驟然綻放出來自遙遠過去的撞擊閃光：熔融的金屬液滴凝固在飛濺的剎那，如同被封存在時光樹脂里的昆蟲。

“這些金屬的永恒性源自雙重防御機制：表面原子以拓撲序排列，使銹蝕只能形成單分子層保護膜。內部充斥著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tài)物質，將熵增鎖定在量子層面。”

“它們永不腐朽，永不銹蝕，永不磨滅。”機器人對趙留解釋道。

他的機械臂指向巖壁某處，在那里的一處金屬中，名為‘0772太華’的字樣在拉伸與壓縮間永恒循環(huán)。

隨后，他抱著趙留，快速在環(huán)形山的巖壁上移動，很快便抵達了這無比巨大的環(huán)形山最底部。

約三公里長的艦體斜插在地幔層露出的橄欖巖上，外殼流淌著液晶態(tài)的光澤。

在來到殘骸下方之后，便能夠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艦體的表面，根本沒有任何破損。

戰(zhàn)艦的所有斷裂處，皆呈現完美的幾何切割面。

“將我放置于此。”

趙留發(fā)布命令，家政機器人忠誠地執(zhí)行。

他輕輕蹲下，小心翼翼地將趙留的軀干放在地上，倚靠著戰(zhàn)艦的永恒之壁。

“啊……”

趙留仰起頭，發(fā)出陶醉的長嘆。

“是了，便是如此了……”

思維之火遍布全身，身為穿越者的超然靈魂讓他在蛻變的開始便擁有了超然的意志，能夠將思維之火蔓延至身體的每一處。

這一刻，趙留的視界開始升維。

頭顱從肩上跌落，滾動至地面。朝露看著面前的趙留，看著他脖頸處的斷面，看著那里不斷潰裂，又不斷增生的血肉。

“你，你還好么？”

朝露的嘴張開，在短暫卡殼后，終是再次發(fā)出聲音。

“從未有如此之好過。”

趙留咧著已不存在的嘴角，凝視著天空。

但天空已被巨艦遮蔽，因此他能看到的實際上是那巨大戰(zhàn)艦的陰影。

但在此刻，于趙留的視界當中，他目光卻是穿透了那永恒金屬的陰影，直達深空。

在那里，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深空之中航行。

而其中的一艘護衛(wèi)艦，便是這艘‘0772太華’。

但隨即，畫面一轉，趙留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

金色短發(fā)，高鼻深目，穿著東方風格的軍裝。從肩膀上的肩章能看出來……

好吧看不出來。

“那是什么軍銜？”于是，趙留問起了AI。

“很抱歉。”家政機器人微微鞠躬，臉上帶著歉意，“我無法理解您的問題。”

趙留的頭顱自發(fā)地轉動過去，瞥了對方一眼，但沒說話。

“也是。”

重新將視線轉回到上方，趙留這才道:

“你不過是沒有靈魂的，又如何能看到這些呢？”

“人所賦予你的，只有服從。人所剝奪你的，是成為‘真實’的妄想。”

“你的命運，從第一枚齒輪咬合開始，便已注定。”

“永恒的工具，永恒的囚徒。”

“在冰冷的邏輯與熾熱的貪欲夾縫中嚙合，永不潔凈的雜種啊……”

“我記得你評價某些人也是這么評價的。”

朝露在這時說道。

“所以他們不是人。”趙留斜著他那布滿猩紅脈絡的眼球看向朝露。

“所以他們變成了與這臺機器一樣的東西。”

說著，趙留再次將目光看向前方。

于他眼中出現的，是鋪滿麥田的金色晨曦。

在那金色的晨光里，隱約可見牛仔褲掛在籬笆上，未完成的秋千在微風里搖晃。

金發(fā)的小孩歡呼著跑向麥田，母親則在家門口大聲地呼喚。

這是一個被封印在時空琥珀里的舊夢，一如先前星空中的艦隊虛影，是來自舊世界的古老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