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你說的那種，不能算得上是人的人。”

這時，一直不怎么主動說話的朝露突然開口了。

聽到對方的話，趙留看向她，“你想說什么？”

朝露將眼球轉到趙留這邊，那場面其實挺詭異的，因為正常人類根本不可能將眼球轉到這種角度。

“你就是轉到這個角度也看不到我啊，我在你側后面呢。”趙留走到她正面，往躺椅上一坐。

“如果她是你說的那種，在擁有了絕對理智之后舍去了一切的人，那她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那顫抖并不是情欲之后的余韻，而是一直未曾褪去的陣痛。”朝露道，“她很痛苦，不是么？”

“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為，有些東西就算再怎么舍棄，終究也是無法完全斷絕的。”

“不管做出了何種選擇，人終究還是人。它不會因為某些東西的消除而改變。”

“是么。”趙留靜靜聽完朝露的話，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說這么多字。

不過趙留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也許吧。”他說道，“但這只是個例罷了，或許只是她某些東西沒摘除干凈，并不能證明你就是對的。”

“她有些難以舍棄的情感和執念，她并沒有選擇將它們放棄。這樣的人我也見過不少，你的言論并沒有什么意義。”

朝露沒有繼續和趙留討論下去，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過至少她還保留著一些東西，也能算是半個人了。”半晌后，趙留點評了一句，隨后便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停留，重新將專注力放在了面前的地圖上。

那些荒獸他也見過一些，但每次都是遠遠避開，因為哪怕穿上了陸姐送的天機城戰甲，那東西也仍舊是非常危險的。

而那些機器很多還不是‘軍用級’，僅僅只是民用防衛機器罷了。

當然，是激活了無限度方位協議的機器人。

這意味著，在攻擊性這方面，它們和軍用級沒什么區別，只是性能更差罷了。

天海縣附近的荒獸大部分都是民用防衛機器，它們已經在這片荒野上游蕩了不知多久遠的歲月。

那些在荒原上聳立的石山有多么悠久，而它們和那些石山，是來自于同一個時代的產物。

“你對這些荒獸有了解么？”

點開一只荒獸的立體投影，趙留將朝露拿過來，把她眼皮子掰開，問。

“這是天蝎，很常見的荒獸。”

朝露的語氣依舊平淡，但還是能感覺到其中包含的無奈。趙留將她重新放回到桌上，對準那只‘天蝎’。

“強度怎么樣？”

“不敵，即使是我處理起來也有些棘手。那個德禮義，他應該不是天蝎的對手，所以漏了不少東西。”朝露說道。

“你這么強？”趙留有些意外。

朝露沒說話，只是斜眼看著他，“我在那天的振遠鏢局商隊里是鎮鏢的。”

“什么是鎮鏢？”

“就是壓箱底的高手。”

“什么是壓箱底？”

“壓箱底就是……”朝露撇了一眼趙留，突然不說話了。

“怎么了，怎么不說話啊，是什么啊？”趙留追問，但朝露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開口了。

見對方沒上當，趙留頓感無趣，便繼續看起了地圖。

除了彈坑，還有一個比較近的高輻射區叫做‘死區’。那地方被德禮義用猩紅的字體標注了‘極度危險’四個大字，隨后便是一些關于死城的信息。

趙留大略瀏覽了下，發現信息量還不如彈坑，而且里面游蕩的荒獸連朝露都不認識，遂放棄。

一直看地圖到了中午，去簡單吃了個午飯之后，趙留沒有選擇午睡，而是繼續看起了地圖。

這次沒再看彈坑，因為該了解的都已經了解了，接下來是時候詳細閱讀一下德禮義提供的地圖里那幾個大型聚集地的信息了。

大西村附近一共有三座縣城，天海縣、地海縣、人海縣，名字都比較奇怪，不過這種小事也沒必要在意。

天海縣是附近最大的一座縣城，也最發達，經濟也最好的城市。

當然，人口也最多。

大概三點鐘的時候，劉玨再次敲響了趙留家的門。

“又有事么？”

趙留將她放了進來，問劉玨。

下午的她沒有穿著上午的那身情趣裝，而是一身干練的勁裝。

“我要出去一段時間，時間比較長，所以我想把家里的東西放在你這兒幫忙保管，你家要安全些。”

劉玨馱著大包小包走進來，將東西放下，抹了把額頭并不存在的汗水，笑著對趙留道。

在她的臉上看不到半點上午的痕跡，沒有悲傷，沒有痛苦，似乎那殘留在她心中的哀痛已經盡數消失，被全部掃清。

“我會給你報酬的。”劉玨將袋子打開，里面全是她家里地窖中的藏品，都是些她壓箱底的寶貝。

“這些都是我壓箱底的好東西哩，我會分給你一部分的。”她笑嘻嘻地看著趙留說。

“你家里不挺安全的，怎么要放我家？”趙留有些好奇，不過也沒有拒絕，“那行吧。”

“不過我也得說明一下，要是我家也出了什么事兒的話，那你東西也就沒了。”

“六哥你可真會說笑哩～”劉玨在趙留臉上親了一口，隨后嬌滴滴地問:

“我家還有一堆東西沒般，六哥你幫幫我唄？”

趙留點點頭，于是下午剩下的時間便就這樣在一來一回的搬運中過去了。

當所有東西都搬完，時間也已經到了深夜，趙留看著自家儲物室多出的一堆東西，感慨了下劉玨這女人還挺有錢之后，扭頭看向她。

他正要開口，但卻被劉玨的唇堵住。

*

*

*

第二天，趙留起床來到客廳，他手里拿著牙刷和水杯，看向客廳桌上的朝露。

“她什么時候走的？”

“兩刻鐘以前。”

“兩刻鐘是多久？”

朝露沒有回答趙留，趙留見又沒能惡心到她，便只能悻悻地洗漱去了。

直到洗漱完，重新回到客廳，朝露才開口:

“今后之后，對你而言，這應該算是永別了。”

“或許吧。”趙留不置可否，“不論如何，那都是她的選擇。”

“你還真是無情。”

“我并不是無情。”趙留嘴里叼著一根能量棒，走到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當心死去，人身為人的那一部分便也隨之死去了。”

“對于一具游蕩在人間的尸體，你并沒有多少能做的事情。”

換了個姿勢，趙留抓了抓屁股蛋子，“不過事情應該還沒有到那一步，因為她至少還算是半個人。”

伸了個懶腰，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上跳起來，走出家門，來到村子里面。

于是，叉腰仰望藍天的他就看見了一條長長的黑煙，和其源頭的王弼。

“哈哈，成科比了。”

趙留看著天上的王弼，笑嘻嘻道。

‘轟——！’

從空中王弼砸在村子里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和不斷響起的爆炸。

很快，周圍就有村民圍了過來，但剛一靠近，他們的腦袋就突然炸開。

趙留站的遠，看得比較清楚，那是從火焰里射出來的高爆穿甲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