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開老者的胸膛，但里面的各種元件已經被徹底燒化，沒有回收的必要了。

自他掌心的聚能炮是軍用級系統，雖然不是很高等級的系統，但也不是老頭能扛得住的。

“她是一個母親，有一個孩子。”

老頭沒有回應趙留，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就像是先前的林白虎，這可能是支撐著他生命的最后一口氣。

當他說完自己最后的遺言，他的生命之火也將徹底熄滅。

“你知道嗎？”

這時，老者突然轉動著頭顱，看向正嘗試著扯下自己手臂的趙留。

他的一個眼眶空洞無比，一個眼眶被融化的鐵水封閉。但趙留卻是在其中看到了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們將理性與情感隔絕，理性將永遠占據意識之海的中心，它如山一般巍峨，如山一般堅固……”

“情欲將僅僅只會是情欲，理智將永遠保持著理智。”

“人是理性的動物，但沒有了激情，那人又如何還能算是人呢？”

趙留的動作停了下來，看著對方。

“你這個認知倒是不錯。”他點點頭，對老頭的話表示了贊同。

不過也就是停了一會兒，緊接著就繼續開始拆對方的手臂了。

“那個女人，她做出了那樣的改造，她將情感與理性剝離，她成為了徹底的機器。”老者繼續說道。

這時，他那顆被鐵水封住的左眼突然炸開，大量碎片廢除，撞到趙留的面甲上。

他的身體正在融化，過高的內部溫度讓他變成了一個火爐，內里燃燒著如太陽一般熾熱的火焰。

他即將要死了，但同樣，在這巨大的火爐內部，趙留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蓬勃生命力。

那是他最后的光芒，就像星辰的最后階段，形成無比耀眼的超新星。

“我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我殺死了她。”

趙留停了下來，不是因為被他的話語觸動，只是因為這么下去已經沒什么意義了，這家伙不值錢了。

他重新站起來，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但老者的聲音依舊在背后傳來：

“她可以為了一點利益去出賣一切，哈哈…哈……”老人身體開始痙攣，在他被剖開的胸膛之中，滾燙的鐵水在其中翻涌，流淌。

“無論是自己，無論是她的孩子。”

“那曾經是她最疼愛的孩子，是她做出那個選擇的源動力。”

“只是她沒有理解，她無法明白，當選擇了那一步之后……”

“她便已經死去了。”

“而我…則選擇了將她尚且存在于這人間的軀殼夷滅。”

“就像…就像……”

“她親手將自己孩子葬送時所做的那樣……”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的頭顱開始冒出黑煙，脖頸迸出火花，趙留再次聽到了兩人初見面時，他向自己提出的問題：

“如果殺死一個母親，殺死一千個嬰兒，殺死一百萬個螻蟻，能催生一位超人，而這個超人將能夠帶領全人類走向新的巔峰。”

“那么，這一行為是否具備……”

趙留沒有理會，沒有停留，沒有回應。

他不斷遠去，只留下老者一人躺在地上，面對著所有人類都將要面對的終極。

他將邁向死亡，走向永恒的長眠。

他不斷呢喃，不斷重復著古老的詩句。

他并不知道這詩句的作者是誰，也不知這詩是出自哪一部作品。

因為這只是數百年前，他因偶然接入公網，在遭到無比龐大的信息流沖刷之時，在浩瀚如星河的信息海洋之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

沒有作者，沒有出處，只是那龐大信息之海中的一束微不足道的支流。

但卻讓他幸存了下來。

他重復著這些話語，重復著這些理念，踐行著這些理念，從日出到日落，每日不綴。

從年輕到蒼老，從理智到瘋狂。

“我抓住的一切…都化作光輝…”

“我放棄的一切都變成煤：啊……”他虛無的眼眶凝視著蒼穹，在燃燒的焰光之中，他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我必是火焰無疑！”

老者呢喃著，“超人...要像大海...”

“...但我只是...骯臟的溪流...”

一滴淚水從他的鋼鐵顱骨上滑落。

鐵水從他胸腔里噴出，流淌在地上。他的右臂仍死死摳進地面，五根手指在玻璃化的地表犁出五道平行溝壑。

最后一絲藍光熄滅，數公里外，摩天大樓的殘骸將天上的太陽切成兩半。

趙留手里把玩著一枚芯片，那是他在老頭身上找到的唯一還算完好的東西，他覺得這應該很值錢。

荒野上刮起了沙暴，強風裹挾著粗大的石塊在趙留的面甲上撞了個粉碎，沙漠呼嘯著迎著他撞過，在荒野之上肆虐。

沙塵暴繼續向后行進，呼嘯的風聲聽起來宛如人的嗚咽。

*

*

*

直至下午，趙留才抵達了他的目的地，一間荒野上的交易站。

這片荒野上有很多交易站，大的小的，隸屬于城市的，隸屬于某個商行的，也就是公司。

當然，也有隸屬于那些荒野上的‘自由人’的。

自由人其實就是那些城市之中的雇傭兵，還有各種靠著賣命來維持生活的人。

在城里的時候他們就是城里人，在荒野上的時候他們就是自由人，兩個身份不需要隨時轉換，因為并不沖突。

“新面孔。”

趙留來到交易站入口登記，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臉上露出笑容，說道。

“是啊，新來的。”趙留點點頭。

負責給趙留登記的人是一副西方面孔，不過這并不稀奇，在這片荒野上有很多這種面孔和模樣的人。或者說這種面孔的人應該才是這邊的‘常態’。

至于原因，趙留記得陸荇和他說過，因為這兒是占領區。

至于占領區是個什么意思，陸荇也不知道，只記得這是從很早很早就流傳下來的稱呼了，而且流傳得很廣。

“有什么想賣的，還是有什么想買的？”登記人員似乎對趙留挺感興趣，一直問這問那的，這并不是什么很常見的情況。

“沒有必要問這么多東西吧？”趙留眉頭一皺。

“我沒有惡意，我沒有惡意。”登記人員立刻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友善。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想法的話，可以去交易站里的……”

這下趙留明白了，是給與他有合作的商人打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