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們捧起碗，碗沿碰在一起：“地脈在，萬靈在！”

妖修們仰起頭，狼嚎與虎嘯混在一起：“地脈在，萬靈在！”

靈植們的枝葉沙沙作響，青芝的傘蓋、忘憂草的花瓣都亮起微光：“地脈在，萬靈在！”

蒼溟的“護”字金紋從掌心蔓延到全身。

他捧起酒碗，與眾人碰在一起：“地脈在，萬靈在——九曜再來，我們便用這血誓酒，澆滅它的貪！”

酒液入喉，像團火。

蒼溟的虎魄殘片突然在胸口發燙。他摸出殘片，殘片里的初代白虎魂靈清晰得像活人：“我就說嘛，守碑人從來不是一個人。”

初代青龍的聲音從龍淵方向傳來：“萬靈的血誓，比四象的鱗甲更硬。”

初代玄武的聲音從泉底傳來：“九曜怕的不是四象，是這滿地的活數——殺不盡，燒不光，踩不碎。”

初代朱雀的赤焰從紙鳶上騰起，把“護”字照得透亮：“下次九曜來，換你們守碑，我們給你們燒火！”

白戮虎突然跳上碑頂。

它的虎嘯震得云散，虎毛上的忘憂草花粉飄向四方——

落在山民的發間，變成紅繩；落在妖修的爪尖，變成銀鈴；落在靈植的枝頭，變成金斑。

“阿公！”紙鳶少年拽他的衣擺，“看！”

遠處的山路上，來了更多人——

背著藥簍的游醫，提著燈籠的貨郎，瘸腿的老木匠，甚至還有幾只迷路的小狐貍。

他們手里舉著布片、獸骨、靈葉，布片上歪歪扭扭寫著“護”，獸骨上刻著“守”，靈葉上畫著“誓”。

“我們來晚了！”游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說地脈要立誓，我們抄近路翻了三座山！”

“不晚。”蒼溟笑了。他接過游醫手里的布片，把它系在新地脈碑上——布片上的“護”字，是用他的血寫的。

老木匠摸著碑身，用缺了塊的斧頭在碑底刻字：“萬靈血誓，九曜退散——木匠王三，刻于地脈復蘇日。”

小狐貍們叼著野果，把果子堆在碑前。其中一只小狐貍歪著腦袋，用爪子在果堆上扒拉，竟扒出個“護”字的雛形。

地脈眼的靈泉突然暴漲。

泉水漫過眾人的腳面，帶著甜香，往四方流去——流向西荒的忘憂草田，流向清泉村的古井，流向龍淵的靈谷。

白戮虎從碑頂躍下，把紙鳶少年馱在背上。

它撒腿往泉邊跑，虎毛上的花粉落進靈泉，泉水里開出朵朵忘憂花——每朵花的花瓣上，都有個極小的“護”字。

“阿公，”銀甲青年指著天空，“紙鳶飛起來了。”

那只由萬靈布片縫成的紙鳶，正被地脈靈氣托著，往九曜退去的方向飄。

紙鳶上的“護”字金紋亮得刺眼，像把刀，劈開了最后一絲黑云。

蒼溟望著人群，望著靈泉，望著紙鳶——

山民的皺紋里沾著靈泉，笑出了淚；

妖修的傷口在愈合，皮毛重新油亮；

靈植的新枝在抽芽，把“護”字刻進每片葉子；

四象的殘魂站在云端，沖他們豎爪、搖尾、展翼。

他突然明白初代白虎說的“守碑人從來不是一個人”是什么意思——

守碑的不是他，不是四象，是山民的米、妖修的毛、靈植的葉，是紙鳶上的布片、泉眼里的甜水、嬰兒的啼哭，是所有拼了命活著的“活數”。

這些“活數”像星星，單看時微弱，聚在一起，就能把九曜的黑潮燒穿。

“萬靈血誓，”他輕聲說，“微光聚火。”

突然，北風卷著冰碴劈頭蓋臉砸下來。

紙鳶被凍得僵硬，“啪”地墜在新地脈碑前。

蒼溟抬頭，看見北方天際浮著詭異的青灰色云團，云團里翻涌著冰晶，像有無數把刀在切割蒼穹。

“阿公……”白戮虎的虎毛突然炸開，喉間發出壓抑的嗚咽，“北冥的味道……冰腥味里混著血。”

紅衫少年的龍尾劇烈擺動，龍角上的紅繩被風扯斷。

他望著北方，金鱗泛起冷光：“龍淵的靈竹在抖，它們說……北冥的冰川塌了。”

老獵戶的鋤頭“當”地砸在地上。

他瞇起眼，指著云團里若隱若現的黑影：“那是……海妖的鱗甲？”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青灰云團里，浮著成片的銀藍鱗甲、暗紫妖角、破碎的珊瑚冠。

有的海妖尸體被冰碴串成串，有的被凍成冰雕，半張著嘴，仿佛還在發出臨死前的嘶鳴。

“是龜甲婆婆！”小漁娘突然尖叫。

她懷里的嬰兒被嚇哭，小手卻指著云團里一片最大的龜甲——

那龜甲足有三間屋大，甲紋是玄色的“鎮”字，與前章初代玄武的龜甲紋路如出一轍。

龜甲邊緣結著黑血，龜甲婆婆的頭無力地垂著，白發混著冰碴，卻仍在動嘴。

蒼溟運起靈識，聽見她破碎的聲音：“北…冥…冰核…裂了…九曜雖退，無涯余威…吞地脈……”

“婆婆！”白戮虎的虎嘯震碎冰碴。

它騰空躍起，虎爪抓向龜甲，卻在觸及的瞬間被冰碴割得鮮血淋漓——龜甲被凍在千米高空，連四象獸的爪牙都無法撼動。

銀甲青年的銀鈴“護世”紋突然發燙。

他摸出銀鈴，鈴身映出龜甲婆婆的臉：“守碑人……地脈雖復，北冥將傾……沉璧的銀鈴……能鎮冰核……”

話音未落，龜甲婆婆的龜甲“咔嚓”裂開一道縫。

她的身體化作星屑，消散前最后一眼，死死盯著蒼溟胸前的虎魄殘片——那殘片里，沉璧的銀鈴虛影正若隱若現。

“阿公！”紙鳶少年拽他的衣角。

少年的手指指向地面，不知何時，地脈靈泉里浮起了海妖的碎鱗、珊瑚的斷枝，連忘憂花的花瓣上都沾著淡青的血。

“北冥的冰核，是地脈的北根。”

初代玄武的殘魂突然顯形，龜甲上的裂痕與龜甲婆婆的如出一轍，“九曜啃了南根，無涯的余威凍了北根……地脈只活了一半。”

蒼溟的虎魄殘片在胸口灼痛。

他想起卷四終章沉璧的傳訊：“地脈眼…救北冥！”

此刻終于明白——地脈修復不是終點，而是新的戰場。

白戮虎落回地面，虎毛上的冰碴簌簌掉落。

它用腦袋蹭了蹭蒼溟的手：“阿溟，我們去北冥。”

“去北冥！”狼妖阿凜叼起小狼崽，狼尾指向北方，“海妖是我們的同族，它們的血不能白流！”

老獵戶把烤紅薯塞進少年手里，扛起鋤頭：“地脈護了我們，我們護地脈的北根——走！”

小漁娘把嬰兒交給阿娘，解下腰間的銀鈴：“這是婆婆送我的避水鈴，給阿公鎮冰核！”

紅衫少年的龍尾纏上蒼溟的腰：“龍淵的靈竹說，它們會把靈液輸進地脈，給我們開路！”

紙鳶少年蹲在新地脈碑前，用血指印在碑底添了筆——“北”字。

他抬頭笑：“阿公，等我們回來，再在碑上刻‘全’字！”

蒼溟望著眾人發亮的眼睛，又望向北方翻涌的冰云。

他摸出虎魄殘片，殘片里的沉璧銀鈴虛影與他掌心的“護”字重合，燙得他幾乎握不住。

“走。”他說，“去救地脈的北根——去救萬靈的另一只手。”

北風卷起他的衣擺，吹得新地脈碑上的“萬靈為根”金紋錚錚作響。

遠處，北冥方向的冰云里，又有一片龜甲碎片墜下。

碎片上的“鎮”字金紋，與蒼溟掌心的“護”字，在風中連成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