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冰冷的金屬桌椅，慘白的燈光，單向透視的玻璃墻，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壓力。

那個在街頭沖突中被陳洛擒獲的馬仔，名叫“細B”，此刻正一臉桀驁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叼著根未點燃的煙，眼睛東張西望。

陳洛坐在他對面，卓以凡則站在一旁，雙臂交叉表情嚴肅，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

“姓名？”陳洛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行得正，坐得直，道上兄弟都叫我細B哥！”細B歪著腦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身份證號碼？”

“阿Sir，我沒有帶在身上哦。”

陳洛沒有理會他的油腔滑調，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細B，真名張志斌，二十三歲，無業，有兩次傷人案底，一次藏有攻擊性武器案底。”

陳洛緩緩開口，將細B的基本資料一一道出，“跟了生番大概兩年，平時主要在屯門一帶活動，幫忙看場子收賬，有時也接些‘小活’做，就像今晚這樣幫老大去‘教訓’人。”

細B身上的痞氣瞬間消散，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你……你們怎么知道的？”

“ICAC查案，還要讓你知道怎么查咩？”卓以凡適時冷哼一聲，向前逼近一步，“襲警，妨礙司法公正，恐嚇證人，呢幾條罪加起來，夠你坐好久了！”

細B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但仍然嘴硬：“我沒襲警！是你們自己沖過來的！我們只是想跟張志明聊聊天！”

“聊天？帶住鐵棍水喉通去聊天？”陳洛語氣依舊平淡，但目光銳利如刀，“張志斌，你老大的生番是不是收到消息，說張志明留下了些‘證據’，所以急著要滅口！”

陳洛敏銳地捕捉到，當他說出證據這兩個字時，細B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喉結也明顯滾動了一下。

“我唔知你講咩！”細B提高了音量，試圖掩飾慌亂。

“唔知？”陳洛微微一笑，身體前傾：“你想想，如果事情爆了，恐龍會怎么對付生番？

生番又會怎么對付你們這些知情的小弟？都是棄子！說不定第一個就推你出去頂罪！”

“不會的！番哥好講義氣?！我哋斬過雞頭，歃血為盟嘅！”細B反駁道。

“講義氣？”陳洛嗤笑一聲，“義氣是用來騙你們這些人的！出了事，老大永遠第一個保自己！”

陳洛放緩了語氣，切換成一種相對溫和的態度：“細B，你還年輕，你也不想下半輩子都在赤柱監獄度過吧？”

“我哋偷搶打，情同手足…”

“你只是個小弟，聽老大吩咐做事。如果你肯合作，轉做污點證人，我們可以考慮向法官求情。”

“出來混，就是要懂得什么叫做義氣！換作是你被抓你會出賣自己兄弟嗎？”

“襲警可能逃不掉，但起碼妨礙司法公正和恐嚇證人這些罪，可以減輕很多。”

細B低著頭，手指絞在一起，內心在激烈地掙扎。

見細B還在猶豫，陳洛再次施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想說呢就快說。”

“我細B頂天立地，你叫我做線人等于叫我去死！”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以后怎么見我的江湖兄弟……”

陳洛起身裝作要走。

“夠了阿sir！頭剛才你講減刑的，你講話算不算數？”

“現在不頂天立地了？”

“我們是ICAC，講得出做得到。”卓以凡斬釘截鐵地說道，“但機會只有一次。”

細B深吸一口氣，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椅子上：“好，我講……”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細B竹筒倒豆子般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來。

正如陳洛他們推測的，生番確實是因為收到張志明留下賬本的消息而暴怒，決定立刻滅口。

更重要的是，細B證實了今晚的碼頭會面！

“生番…他約了個很重要的人…明晚…不是，是今晚！提早了！就在觀塘碼頭！具體時間不清楚，但生番說一定要在天亮前搞定！”

“重要的人？是誰？是不是一個聲音很沙啞的人？”陳洛追問。

細B搖了搖頭：“不清楚……我只聽生番老大提過一次，說那個人不是我們這種人，很厲害，幫龍哥搞定很多‘干凈的生意’。生番老大對他都很客氣。”

不是幫派中人？很厲害？幫恐龍處理“干凈”的事務？還讓生番都畢恭畢敬？

這個信息讓陳洛和卓以凡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這個“沙啞聲音”的能量，恐怕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大！他很可能就是恐龍與某些白道勢力勾結的關鍵紐帶！

“他們今晚在觀塘碼頭要做什么？”

“好像…好像是談妥條件，關于屯門那塊地最后的手續。

還有，可能要處理掉ICAC正在查的這件事的‘麻煩’…”細B的聲音越來越低。

卓以凡立刻起身，拿起對講機：“陸Sir！目標已確定是觀塘碼頭！今晚天亮前生番將與一名身份不明的重要人物會面。”

對講機那頭傳來陸志廉沉穩且不容置疑的聲音：“收到！卓Sir，陳洛，你們立刻將證人移交保護組！

我馬上協調O記，由黃啟發總督察負責現場指揮，同時申請PTU機動部隊配合行動，務必在碼頭外圍布下天羅地網！”

“已經跟陸Sir說了，我們將所有掌握的情報交給他們。”簡明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好。”卓以凡應了一聲，看向陳洛，“我們做了本分，把線索找出來，現在球交給了警察。”

命令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迅速在ICAC、O記和PTU之間激起層層漣漪。協調會議緊急召開，行動方案在極短時間內制定完成。

卓以凡放下對講機，走到陳洛身邊，臉色異常嚴肅：“阿洛，這件事搞得這么大，已經不是我們廉署能獨自處理的范圍了。”

陳洛點了點頭，他們很清楚ICAC的職權范圍。他們的利劍指向貪污的調查機構，而不是全副武裝的特別行動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