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軍營如磨
- 大胤武圣
- 戰城南
- 3775字
- 2025-05-01 08:32:04
“呼……嗬……呼……”
粗重的喘息聲如同破爛的風箱,在冰冷的空氣里拉扯出長長的白霧。
江臨的胸膛劇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瞬間又被凍得冰涼,緊緊貼在皮膚上。
他手里緊握著那根比他還高半頭的、沉重粗糙的長矛,另一只手則費力地舉著那面破爛的木盾,手臂因為反復的刺殺和格擋動作而酸痛得如同灌了鉛,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入營已經七天了。
七天,如同在地獄里滾了七遭。
破虜營的操練,比他想象的還要殘酷百倍。
沒有憐憫,沒有循序漸進,只有永無止境的體能消耗和近乎虐待的嚴苛。
每天天不亮,他們這群新兵蛋子就被老兵粗暴地從冰冷的草鋪上踹起來,頂著能凍掉耳朵的寒風,開始一天的折磨。
負重跑、舉石鎖、枯燥乏味的隊列操練、還有就是拿著這些破爛的長矛和木盾,對著木人樁進行千百次的刺殺、格擋、沖撞。
每一項訓練都旨在最短時間內榨干他們最后一絲力氣,將他們從一群散漫的農夫、獵戶、甚至潑皮無賴,打磨成能夠面不改色沖向蠻子刀鋒的戰爭機器,或者說,炮灰。
鞭子和棍棒是家常便飯。
任何細微的錯誤,任何一絲的懈怠,都會招來老兵毫不留情的懲罰。
已經有幾個底子太弱或者意志不夠堅定的新兵,要么被打得半死不活抬了出去,要么干脆在夜里悄無聲息地“病死”了。
但江臨挺了下來。
他就像一顆被丟進石磨里的豆子,在殘酷的碾壓下,非但沒有被磨成粉末,反而變得更加堅硬,更加沉凝。
【技藝:長兵(未入門)】【進度:(32/300)】【效用:無】
【技藝:盾術(未入門)】【進度:(41/300)】【效用:無】
新開啟的【長兵】和【盾術】技藝,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或許是因為他格外專注,或許是那面板帶來的某種潛在加成,他能感覺到自己掌握那些粗淺的矛術和盾牌格擋要領時,比身邊那些叫苦連天的新兵要快上那么一絲。
雖然依舊笨拙,但比起旁人總能少犯些錯誤,少挨幾鞭子。
而每一次揮矛,每一次舉盾,【長兵】和【盾術】的進度條也在以蝸牛般的速度緩慢增長著。
雖然距離入門還遙遙無期,但這微小的進步如同黑暗中的螢火,支撐著他幾乎要崩潰的意志。
持矛握盾的姿勢,在潛移默化中變得更加沉穩,眼神也愈發冷靜銳利。
操練的間隙,他會像一頭沉默的孤狼,縮在角落里,抓緊每一息的時間恢復體力,同時冷眼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營房里的新兵們,成分復雜。
有像他一樣失去父輩、被迫襲役的軍戶子弟,也有犯了事被強征入伍的地痞流氓,甚至還有幾個家道中落、試圖在軍中搏個出身的破落戶子弟。
這些人被嚴酷的訓練和死亡的陰影扭曲著,彼此之間充滿了猜忌、提防,偶爾也會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爆發沖突,然后被老兵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去痛打一頓。
江臨從不參與其中。
他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對周圍的喧囂和沖突漠不關心,只是埋頭做著自己的事。
但麻煩,有時候并非你不去找它,它就不會來找你。
這天傍晚,結束了一天的操練,新兵們像一群餓死鬼一樣沖向伙房。
江臨拖著疲憊的身體,排在隊伍的末尾,等著領取那份永遠也吃不飽的晚飯。
輪到他時,負責打飯的那個滿臉橫肉的伙夫,故意只舀了半勺稀得能看見人影的東西潑到他那缺口的陶碗里。
“就這些了,愛吃不吃?!被锓蛐敝?,粗聲粗氣地說道,嘴角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譏笑。
江臨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認得這個伙夫,似乎跟李二狗那伙人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看來,李二狗雖然消失了,但他的影響還在。
換做以前,江臨或許會隱忍下來。但連日的苦熬和心中的壓抑,讓他胸中那股子戾氣早已積蓄到了邊緣。
更何況,他現在需要食物,需要能量來支撐這具日益強壯卻也消耗巨大的身體。
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那雙冰冷得如同寒潭般的眸子,靜靜地盯著那個伙夫。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哀求,只有一種近乎實質的、如同野獸般的冰冷殺意。
伙夫被他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發毛,仿佛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般,下意識地退了半步,手里的飯勺都差點掉在地上。
“看,看什么看,沒,沒有了!”他色厲內荏地嚷道。
江臨依舊沒說話,只是緩緩伸出手,指了指旁邊那滿滿一桶,還冒著熱氣的糙米飯。
就在兩人僵持,周圍排隊的新兵也察覺到不對,紛紛伸長脖子看熱鬧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給他打飯。”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個負責登記新兵的刀疤臉老兵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伙房門口,正抱著膀子,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邊。
伙夫看到刀疤臉,氣焰頓時矮了半截,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王,王頭兒,這小子……”
“我讓你給他打飯,沒聽見嗎?”刀疤臉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伙夫脖子一縮,再不敢廢話,連忙拿起勺子,老老實實地給江臨舀了滿滿一大勺稠乎乎的糙米飯,又添了一勺野菜湯。
江臨接過飯碗,對著刀疤臉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致謝,然后轉身默默地走到角落,開始吃飯。
刀疤臉也沒再看他,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個還在訕訕笑著的伙夫,轉身離開了。
周圍看熱鬧的新兵見沒戲看了,也都各自散開。
江臨一邊吃著飯,一邊不動聲色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刀疤臉離開的方向,心里卻泛起了嘀咕。
這個刀疤臉老兵,似乎對他有點不一樣?
是敵是友,暫時還看不清楚。
不過,今天這事也給他提了個醒。
在這破虜營里,拳頭硬固然重要,但有時候,一些微妙的人際關系和潛在的規則,同樣不能忽視。
夜幕再次降臨,寒風在營房外呼嘯。
江臨躺在冰冷的草鋪上,感受著身體深處傳來的疲憊和酸痛。
日子像軍營伙房里那永遠也刮不干凈的鍋底灰,單調、沉重,帶著揮之不去的絕望味道,一天天往下蹭。
破虜營的操練依舊殘酷得像后娘的巴掌,每一天都將新兵們折磨得死去活來。
長矛刺出收回,木盾格擋撞擊,隊列奔跑呼喝,汗水混著泥土,浸透了他們身上那漿洗得發硬的號坎。
江臨就像一頭沉默的耕牛,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這枯燥而痛苦的循環之中,像海綿一樣吸收著一切能讓他變強的東西。
【技藝:長兵(未入門)】【進度:98/300】【效用:無】
【技藝:盾術(未入門)】【進度:115/300】【效用:無】
長兵和盾術的進度條,如同冰河解凍般緩慢地向前爬行。
每一次微小的增長,都意味著他揮動了成百上千次長矛,舉起了無數次盾牌。
他的手臂變得越發粗壯有力,虎口磨出了厚厚的硬繭,肩膀也寬闊了些許。
他發現,僅僅依靠白天的集體操練,技能的提升效率實在太低。
那些老兵油子只是機械地讓他們重復動作,根本不會講解其中的發力技巧和實戰訣竅。
想要更快地進步,就必須自己想辦法。
操練的間隙,當其他新兵累得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喘氣時,江臨會強撐著疲憊,悄悄觀察那些老兵。
他會留意那些老兵是如何持矛,如何發力,如何在格擋時卸去力道。
雖然大多數老兵的動作也顯得粗糙笨拙,但總有那么幾個,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子久經沙場磨礪出來的沉穩和狠厲,他們的動作簡潔有效,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殺伐韻味。
特別是那個刀疤臉老兵王頭兒,他偶爾會親自下場,指點幾個刺頭新兵。
他演示的矛術,看似平平無奇,但每一刺都快如閃電,角度刁鉆,矛尖似乎帶著一股沉凝的勁力,輕易就能將厚實的木樁扎出深孔。
那盾牌在他手中,更是如同他手臂的延伸,格擋滴水不漏,撞擊時更是蘊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爆發力,仿佛整個人與大地連成了一體。
江臨將這些都默默記在心里,晚上躺在冰冷的草鋪上,在腦海中一遍遍地模仿、推演。
他甚至會趁著別人都睡熟的時候,偷偷溜到營房外空曠的角落,借著慘淡的月光,用那根沉重的長矛,笨拙地比劃著白天觀察到的動作。
當然,他不敢弄出太大動靜,生怕被巡夜的老兵發現,招來一頓毒打。
至于那半截從蠻騎身上繳獲的斷刃,他更是藏得嚴嚴實實,只在夜深人靜時才敢拿出來,在狹小的鋪位上,小心翼翼地比劃。
【技藝:刀術(未入門)】【進度:0/300】【效用:無】
刀術的進度,因為沒有合適的場地,沒有參照的對象,光靠自己瞎琢磨,還是原地踏步。
這天,江臨正在琢磨怎么提升刀術,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他好奇地探頭望去,只見幾個老兵抬著一副簡易的擔架,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擔架上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看樣子傷得不輕。
“媽的,是巡邏隊的人,碰上硬茬子了!”瘸腿的老軍需官嘟囔了一句,趕緊放下手里的活計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
“別提了,在黑風口那邊撞上了一小股蠻子斥候,他娘的,那些狗崽子箭法賊準,刁鉆得很,趙老三為了掩護我們撤退,挨了好幾箭?!?
抬擔架的一個老兵抹了把臉上的汗和血,聲音嘶啞地說道。
江臨的心猛地一跳。
蠻子斥候!
黑風口!
這些詞匯如同冰冷的針,刺入他的耳朵。
他看到擔架上那個叫趙老三的兵卒,胸口插著兩支黑色的重箭,箭頭沒入極深,只留下顫抖的箭羽。
鮮血將他胸前的皮甲染得透濕,臉色白得像紙,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股寒意,順著江臨的脊椎骨猛地竄了上來。
死亡在這個地方,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迫近。
也許明天,也許下一刻,躺在擔架上的,就是他自己。
不行,必須更快。
必須變得更強!
他攥緊了手里冰冷的盾牌,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需要實戰,需要真正的戰斗來磨礪自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安全的營地里做著這些杯水車薪的努力。
可是,一個新兵,怎么可能有上戰場的機會?
除非……
江臨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抬著擔架、滿身疲憊和血污,眼神中卻依舊帶著彪悍之氣的老兵身上。
巡邏隊!
加入巡邏隊,是唯一能提前接觸實戰,接觸那些真正殺人技藝的機會!
雖然巡邏隊的傷亡率同樣高得嚇人,但比起窩在新兵營里,像溫水煮青蛙一樣等待著被拉上戰場當炮灰。
這似乎是唯一一條能夠讓他加速變強,掌握自己命運的道路!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瘋狂滋生的藤蔓,迅速占據了他的腦海。
他要向死而生,加入巡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