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喘息稍定,不敢有絲毫松懈。
這冰天雪地的荒山野嶺,多耽擱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他強撐著站起身,走到那具尚自散發著熱氣和濃重血腥味的蠻騎尸體旁。
蠻騎死不瞑目,那只被箭矢貫穿的眼眶還在往外滲著血污和腦漿,另一只眼睛則圓睜著,凝固著死前的驚駭與不甘。
江臨沒有半分遲疑,蹲下身去仔細搜刮起來。
蠻騎身側那張造型略顯粗獷的騎弓,弓身以某種堅韌的獸筋和深色硬木制成,打磨得頗為光滑,雖然沾染了些許血污,但弓臂完好無損,弓弦也緊實有力。
他試著挽了挽,入手頗沉,估摸著至少有六力的勁道,比他那張二力槐木弓強了不止一星半點,與他目前堪堪能開五力弓的【箭術】境界倒是頗為匹配。
除了弓,蠻騎腰間還插著一柄造型古樸的彎刀。
刀鞘是鞣制過的粗糙獸皮,刀柄則用某種獸筋纏繞,入手冰冷沉重。
可惜斷了一截。
江臨抽出剩下的半截,只見刃口雖有芝麻粒大的豁口,卻依舊閃爍著幽冷的寒光,顯然是用百煉精鋼打制。
他毫不客氣地將這口斷刃連鞘解下,別在自己腰間。
箭囊!
看到蠻騎那鼓鼓囊囊的箭囊,打開,里面竟然有九支狼牙重箭,箭頭以精鋼打磨,鋒利異常,尾羽用的是某種不知名的猛禽翎毛,看著就比他那些粗制濫造的樹枝箭和鐵簇箭強上太多。
他將這張六力騎弓、箭矢連同箭囊一并取下,小心地背在身上。
接著是衣物。
這蠻騎身上穿著一件厚實的皮裘,也不知是什么野獸的皮毛硝制而成,針腳粗疏,卻極為厚重,內里還絮著一層不知名的灰色絨毛,極為保暖。
江臨身上那件破棉襖早已被汗水和雪水浸透,此刻正散發著絲絲寒氣。
他沒有猶豫,三下五除二便將這件帶著血污和蠻人特有膻味的皮裘從尸體上剝下。
雖然有些膈應,但在這能凍死人的鬼天氣里,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將皮裘抖了抖披上。
蠻騎的腰帶上,還掛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皮囊。
第一個皮囊入手微沉,打開一看,里面竟是半囊風干的肉干。
雖然又干又硬,帶著濃重的膻味,但在此時的江臨眼中,不啻于山珍海味。
第二個皮囊里,則是那個他先前瞥見的皮水囊。
扒開一聞,好家伙,里面裝的不是水,居然是撲鼻的烈酒。
第三個小皮囊里,則是一些零碎的雜物。
一塊打磨得光滑的火石,一小撮干燥的火絨,幾塊碎裂的銀角子和一些磨損得看不出圖案的銅板。
叮叮當當加起來,估摸著也能換個三五十斤粗糧。
此外就是一枚用獸骨雕刻的古怪哨子,一個用細繩穿著的狼牙護符,上面沾染著暗沉的血跡,透著一股子蠻荒兇悍的氣息。
江臨想了想,全都一并收了,說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場。
順著腰帶繼續摸索,又從其貼身的衣物夾層里,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油布包。
里面是幾塊用獸油混合著草藥制成的膏狀物,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想來可能是某種療傷的藥膏。
最后,便是蠻騎那雙厚實的翻毛皮靴。
他自己的草鞋早已被冰雪浸透,腳趾都快凍得沒了知覺。
江臨立即將皮靴從蠻騎的腿腳上褪下,換到自己腳上。
做完這一切,江臨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身上雖然依舊疲憊,但心中卻因為這些意外的收獲而升騰起一股踏實感。
就是可惜蠻騎的那匹戰馬不知道跑哪去了。
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灰蒙蒙的暮色如同濃墨般迅速暈染開來,很快就吞噬了林間最后一絲光亮。
寒風穿過光禿禿的枝椏,發出嗚咽的怪響。
剛才那場生死搏殺,榨干了江臨的每一分力氣。
腎上腺素褪去后,刺骨的寒冷和難以言喻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讓他每邁出一步都感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江臨知道不能再走了,必須盡快找個地方捱過這漫長而危險的一夜。
他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在那片凹地附近仔細搜索起來。
幸運的是,在一塊大巖石下面,他發現了一個勉強能遮蔽風雪的小小空間。
放下手中零碎的戰利品,他開始動手清理這處臨時的營地。
用那半截斷刀砍下一些較為干枯的灌木枝條,又在巖石縫隙和積雪深處,費力地刨出一些相對干燥的枯葉和細柴。
寒意越來越重,江臨的牙齒開始不由自主地打顫,趕緊掏出剛從蠻騎身上搜來的火絨和火石,果然比自己的好用不少。
冰冷僵硬的手指笨拙地敲擊著火石,濺起點點火星。
“呼!”
終于,一點微弱的火星落在了火絨上,頑強地燃起了一縷細細的火苗。
他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火苗湊近那些細小的枯枝,輕輕地吹著氣。
火苗顫抖著,掙扎著,終于舔上枯枝,發出了噼啪的輕響。
等到火苗漸漸穩定下來,開始彌漫帶著煙火氣的暖意。
做完這一切,他靠著冰冷的巖壁坐下。
稍微緩過一口氣后,他扒開裝著烈酒的水囊,仰頭灌下一大口。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立即化作灼熱燒暖整個肺腑,繼而擴散四肢百骸。
整個人一下子便暖洋洋起來。
他又撕下一小塊硬得邦邦帶著膻味的肉干放進嘴里。
如同嚼蠟,但好歹能填飽肚子,補充體力。
喝著烈酒嚼著肉干,他又忍不住拿起那半截斷刃。
用從蠻騎身上撕下的布條,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刀柄和刀身上的血污。
當他的手指用力握住那冰冷的刀柄,試圖感受一下這半截斷刀的手感時。
那熟悉的幽靈般的淡藍色面板再次浮現。
這一次,上面顯示的文字卻讓他心頭猛地一震。
【技藝:刀術(未入門)】
【進度:0/300】
【效用:無】
“刀術?”
江臨瞪大眼睛,心臟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玩意,竟然也能激活一個新的技能。
短暫的驚愕之后,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
不是純粹的狂喜,更像是一種沉甸甸的期待。
又多了一條路,但也意味著要付出更多的血汗去練習,去掌握。
箭術已經讓他脫了幾層皮,現在又來了個刀術。
“也好。”
他很快就壓下了紛亂的思緒,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這世道,多一分本事,多一分活命的指望。”
弓箭雖利,終究怕被人近身。
若是能練好刀術,配合弓箭,遠近皆能應付,在這吃人的邊城,無疑能大大增加他的生存幾率。
一念及此,江臨心中不由得又涌起按捺不住的激動。
他握緊了手中的半截斷刃,盡管身體疲憊不堪,還是忍不住站起身,就在這巖石下方的狹小空間里,憑著一股興奮勁兒,胡亂地揮舞了數下。
斷刃破開寒風,發出嗚嗚的輕響。
他模仿著前世影視作品里高手的模樣,劈砍、撩刺,動作雖顯笨拙,卻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如此揮舞了好一會兒,他停下喘了口氣,滿懷期待地再次凝神看向那幽靈般的面板。
然而,面板上的文字依舊冰冷。
【進度:0/300】
那進度條,像是凝固了一般,沒有絲毫變化。
江臨臉上的興奮瞬間褪去。
“果然沒那么容易嗎?”他低聲自語。
這刀術的提升,光靠瞎比劃完全沒用,恐怕還需要特定的練習方法,或者實戰?
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急不得。
風嗚咆哮,篝火噼啪,雪落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隱約傳來幾聲凄厲悠長的狼嚎,讓他的心猛地一緊。
他連忙將那張新得的六力騎弓握在手里,取上箭,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好在那狼嚎聲漸漸遠去。
這一夜,格外漫長。
每一次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瞬間驚醒。
就在這半睡半醒的警惕中,天邊終于泛起一絲魚肚白。
隨著陽光驅散濃重黑暗,那肆虐了一夜的風雪也似乎疲憊了,漸漸停歇。
火堆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溫的灰燼。
江臨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活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手腳。
就著烈酒,吃了些肉干填飽肚子。
然后將熄滅的火堆用雪仔細掩蓋好,收拾好東西。
他再次辨認了一下方向,選定了一條自認為相對安全的路徑,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再次踏上了歸途。
回家的路,還很長,也可能會面臨危險。
但他現在不僅有了更強的箭術技能,手中多了一張好弓和不少收獲,更開啟了等待探索的技藝——刀術。
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