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好像停止了跳動。

他從未預料到，蘇曉曉會如此直接地討論起這個話題。

無數混亂的思緒，如決堤的洪水，頃刻間席卷了他的整個腦海。

她這是……打算將一切都攤開來說嗎？

她會因為自己的探查而感到不滿嗎？

還是說.....

在林墨思緒萬千的時候，蘇曉曉的頭，依舊安穩地枕在他的腿上。

她甚至在他懷里輕輕蹭了蹭，逸出了慵懶的輕哼。

“其實呀，也只是一些……”

她的聲音頓住了，似乎在仔細斟酌著每一個即將出口的字眼。

“微不足道的問題罷了。”

“一些....小小的問題啦...“

“哈哈……”

兩聲自嘲似的輕笑從她口中傳出來。

林墨敏銳地察覺到了。

如同上一次在他家中那樣，蘇曉曉整個人的氣息，又一次無可挽回地沉了下去。

宛如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無情地拖回了那片幽暗冰冷的深水之中。

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

聲音輕柔得，隨時都會不留痕跡的消散在空氣里。

“老師……我或許，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哦。”

“當然啦，我也不知道老師眼中的我是什么樣的呢。”

“可愛的？熱血的？”

“閃閃發光的？”

蘇曉曉毫無感情地說著。

“我雖然嘴巴上會說什么人生啊，主角啊，這些聽起來好像名人名言一樣的詞匯……”

“但說到底，我其實……很笨的。”

蘇曉曉的聲音里，聽不出絲毫玩笑的成分。

“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啊。”

“而且，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什么話劇，或者舞臺劇之類的東西。”

“所以啊，主角這種存在，對我來說是很遙遠的啊。”

蘇曉曉從林墨腿上抬起了頭，緩緩坐起，將身子往林墨那邊挪了一點，緊緊挨著他。

然后，她將頭靠在了林墨的肩膀上。

她闔著雙眼，夢中囈語似的話語仍在繼續。

“老師，像我這樣的笨蛋啊……”

“如果不表現得活潑開朗一點，是很難讓人接納的哦。”

蘇曉曉的語氣十分平靜，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冰冷。

“當然，或許，也還有更多能讓人接納的方法也說不定。”

“比如……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受害者之類的。”

講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又發出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在林墨聽來，十分尖銳

像是在譏諷著什么。

“那樣的話，當然會輕松很多吧。”

蘇曉曉轉過身子，伸出腿，搭在了林墨的腿上，正如之前那樣。

然后，她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肌膚相貼。

那雙無神的灰藍色眼眸，此刻與林墨對視著，深不見底。

“或許，我現在說的這些……”

蘇曉曉的聲音突然變得甜膩起來。

“也只是為了讓老師覺得我很可憐，然后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讓我活下去罷了。”

“或者....這是我認為可以繼續和老師產生交集的方法呢。”

即便那雙漂亮的眼睛空洞無神，蘇曉曉仍在笑著。

林墨看著蘇曉曉的笑容，沒有任何喜悅的情緒。

因為.....那種笑容....

只會出現在精致的玩偶身上。

蘇曉曉的視線，在地鐵車廂內緩緩掃過。

那些被夕陽投下的昏黃光暈所籠罩的乘客，無一例外，映入她的眼簾。

那些模糊晃動的身影，在她看來，仿佛都是從某個標準車間里，剛剛生產出來的復制品。

全都是……

一。

個。

模。

樣。

蘇曉曉探出了頭，身子也微微前傾，她先是親呢地蹭了蹭林墨的臉，柔和轉向了耳朵處。

她粉嫩的舌頭探了出來，帶著熱氣，伸入了林墨的耳朵，繞著耳廓舔舐了一圈。

突如其來的觸感，如同細微的電流般，瞬間竄過林墨的神經末梢。

明明是親昵到極致的舉動，甚至可以說是情色。

林墨的身體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當溫熱的，濕漉漉的舌尖，若有若無地探入他的耳道時，他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節節向上攀爬。

緊接著，蘇曉曉用一種近乎呢喃的細語，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老師，你說……”

“要是有人看見了我現在的舉動，會怎么想呢？”

她的聲音充滿了蠱惑。

每一個音節都拖得悠長，帶著某種暗示。

“他們會不會覺得，我想和老師做一些……嗯……少兒不宜的事情呢？”

“那老師……又會怎么想呢？”

“呼.....”

蘇曉曉又朝著林墨的耳蝸，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溫熱的氣息。

林墨依舊紋絲不動，身體僵硬。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頸后的汗毛，一根根地倒豎了起來。

眼前的少女，此刻被某種完全陌生的冰冷異物占據了軀殼。

那種異質感，讓他感到胸口發悶。

“這樣做的話……”

蘇曉曉的聲音變得很低，宛若孩童般天真地問道。

“會有反應嗎？”

“會覺得……我是個很色情的女孩子嗎？”

蘇曉曉好像不需要林墨的回答，只是想提出這些問題。

說完這些話，不等林墨給出任何回應，蘇曉曉就從林墨身上收回了腿，站了起來。

她整個人，也如那些乘客一般，沐浴在了那片搖曳不定的昏黃陽光之中。

光線隨著不斷移動的車窗，在她姣好的臉龐上投下了斑駁陸離的陰影。

明明滅滅。

讓人根本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但林墨有一種無比強烈的預感。

那就是.....

她現在一定是在笑著，笑得無比燦爛。

過了一會兒，就像林墨第一次見到她那樣，蘇曉曉微微歪著頭，

從這個角度，避開了陽光的籠罩，林墨恰好能看見她閉著雙眼，帶著極其溫柔的，甚至可以說是圣潔的笑意。

在那片搖曳不定的昏黃光線里，蘇曉曉背著手，用一種異常輕快的的語調開口了。

她的話語比羽毛還輕，緩緩落下。

“休學的原因....不重要噢。”

“隨老師喜歡的樣子去描繪我吧。”

“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