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坐在五號線的公共椅上。

蘇曉曉的消息發來，說她已經出門了，晚上再見。

江青松那家伙是走讀生，晚自習第二節放學。

他之前就說過，等回家了要和自己聊聊他的新書。

據說內容足夠勁爆，說不定能一書證道。

林墨面對摯友那百分之十的過簽率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撲街概率，只是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他打開瀏覽器。

在搜索框里輸入了幾個關鍵詞：“不同情況下有不同的極端情緒”、“住院治療”、“青春期常見”。

一系列醫學名詞和解釋彈了出來。

他耐心地篩選著信息。

目光最終停留在了“雙相情感障礙”這個詞條上。

躁狂相，抑郁相……

那些癥狀描述，與蘇曉曉某些時刻展現出的極端反差，隱隱吻合。

“原來是這樣嗎？”

林墨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屏幕。

他仔細閱讀著那些專業的解釋。

查詢這些，并非出于警戒或恐懼。

而是想為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提前做好心理建設。

如果彼此之間真的出現了什么難以預料的問題，他希望自己能夠更妥善地去面對和解決。

蘇曉曉于他而言，早已不是一個普通的同班同學。

她是重要的伙伴。

是那個重新點燃他心中創作火焰，讓他從過去的陰霾中掙脫出來的人。

他希望能更理解她一些。

嗯....之后去看看相關的書吧，如何和雙相患者相處之類的？

雖然，那些模板化的醫學解釋并不能完全定義蘇曉曉這個人。

蘇曉曉，就只是蘇曉曉。

林墨點開銀行APP，看了一眼余額。

支付完游戲公司的違約金后，還剩下三萬出頭。

算上幾張尚未結算的稿費，大約能湊到四萬左右。

半夏市作為西南地區的新一線城市，消費水平不低。

這點錢，若是省著點用，短期內的生活倒也不成問題。

但對于那個解約的決定，他心中沒有絲毫后悔。

那種從無盡的商業約稿和自我消耗中解脫出來的輕松感，是金錢無法衡量的。

說起來，這幾天凈忙著企劃和蘇曉曉的事情。

都沒怎么看群消息了。

林墨點開QQ。

登錄了空白那個賬號。

幾個群聊圖標上都掛著鮮紅的數字角標。

最顯眼的那個，是一個名字略顯奔放的群——“小騷畫我畫死你”。

這是他自己建的畫師交流群。

群成員不多，三五十人，都是他覺得畫風對胃口，或者性格聊得來的同行。

此刻，群消息已經99+。

并且有不少@自己的提示。

點進去，聊天記錄飛速上滑。

【咸魚突刺】：【圖片】

【咸魚突刺】：看看我新接的這個商稿，甲方要求倒是不高，就是要快，要好，還要便宜，最好我還能順便表演一個原地劈叉助興。

【摸魚冠軍】：草，樓上的，你甲方是懂PUA的。話說，狐貍在曼奇那邊最近怎么樣？聽說學校又來了幾個很有天賦的小孩？

【狐貍不是妖】：別提了，我忙得快要原地飛升了。有個學生天天追著我問怎么畫澀圖才能不被平臺夾掉，我特么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專業搞這個的！【抓狂表情】

【鴿子精今天飛了嗎】：話說，空白老師還沒有回復嗎？都好幾天沒動靜了，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嗚嗚嗚，該不會是真被抓去做成鴿子湯了吧……

【催稿專業戶】：依我看，估計是被哪個黑心甲方綁架去小黑屋畫畫了吧？

【腦洞大過天】：我猜空白老師是被召喚到異世界當勇者拯救世界了！

【永遠的死線】：也可能是被富婆包養，從此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再也不用畫畫了。【羨慕】

群里的討論逐漸朝著離譜的方向一路狂奔。

這個群就是這樣，除了正兒八經的繪畫技巧外，無所不聊，情感八卦，日常吐槽，偶爾分享點行業動態或者資源。

當然，也少不了深夜出沒的各種奇怪XP交流和表情包大戰。

林墨看著這些群友的發言，有些繃不住。

然后在對話框里敲下一行字。

【空白】：我回來了。

【空白】：謝邀，人還好好的，尚在人間。

【空白】：目前的種族依舊是普通碳基生物，讓各位失望真是抱歉了啊！

消息剛發出，群里瞬間炸開了鍋。

【鴿子精今天飛了嗎】：！！！空白老師出現了！活的！

【催稿專業戶】：空白佬！你終于出現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被外星人抓走了！

【狐貍不是妖】：最近在搞什么？暫停接稿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說一聲。

林墨簡單解釋了一下個人原因，以及準備重新開始一個擱置很久的原創企劃。

群友們紛紛表示震驚和好奇。

話題的中心瞬間從各種離譜猜測轉移到了林墨的新企劃上。

和群友們吹水了一會，他又點開另一個名為“板繪萌新互助群”的群聊。

又有幾個新人發了自己的畫作，后面跟著一長串“求大佬指點”、“請問我還有救嗎”、“輕噴”之類的謙辭。

若是以前，林墨大概率會直接忽略。

但此刻，他卻點開了其中幾張畫。

認真看了看。

然后針對性地給出了幾條修改建議。

“這張人體結構有點問題，建議多找些參考練習。”

“色彩感覺不錯，但畫面有點平，可以試著加強一下光影對比。”

“線條還是太猶豫了，放開點畫，別怕出錯。”

【萌新求帶】：謝謝大佬！大佬指點得太到位了！我馬上去改！【鞠躬】

也許，對方只是想在群里展示一下自己的作品，順便得到幾句夸夸。

也許，他是真的渴望進步。

但此刻的林墨，只是單純地覺得——

如果自己的經驗能幫到這些對繪畫抱有熱情的新人，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最后，他點開了一個單獨的聊天框。

頭像是一個戴著貓耳耳機，笑容甜美的二次元少女。

ID是“琉璃川dianna”。

這是一位他之前接過稿件的虛擬主播。

消息是一天前發來的。

【琉璃川dianna】：空白老師！非常感謝您之前畫的新皮套！超——級——棒！大家都說很可愛，直播間的流量也上去了好多呢！【星星眼】

【琉璃川dianna】：而且而且！因為新皮套的質量很高，我被一個超厲害的企劃邀請加入了！哼哼……從現在開始，我也是有組織的企劃勢VUP了哦！再也不是底邊小V了！【得意】

【琉璃川dianna】：空白老師最近也一定找到了新的目標，開始新的創作了吧！我們一起加油！一起前往kirakira的舞臺！期待和空白老師在頂峰相見！

林墨看著她元氣滿滿的文字，覺得這孩子還真有當虛擬偶像的潛力。

【空白】：恭喜。新企劃加油，等轉生了給你上艦。

【空白】：說不定以后你真能去鳥巢開演唱會。

熟悉的報站聲響起。

地鐵進站了。

林墨收起手機，隨著人流走進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