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好酒，美人，不醉不歸，醉了便難歸。

司空山已爛醉如泥，他已看不見司徒烈眼中濃郁的殺氣。

……

林有為已帶回消息，“主上，司空山總共見過蘇大夫三次，一次，是在一月前，司空老夫人重病在床，司空山花了重金請蘇大夫問診，后面兩次分別為十五日前、五日前，蘇大夫為司空老夫人問診。”

“一月前？”司徒烈瞇眼，“司空老夫人患的什么病？”

“消渴癥、心痹以及眩暈”林有為道，“司空老夫人患此病久矣，此前司空山花了不少銀兩聘請大夫診治，并未見效，倒是蘇大夫開了幾付藥，老夫人的病大為緩解，精神不錯，這些日子已能下地走動走動。”

“總共三次見面，”司徒烈輕叩幾案，“他們聊得多嗎？”他們，當然指的司空山與蘇綰青。

“不多，聊的也不過是司空老夫人的病情。”林有為笑道，“蘇大夫自打收留了木槿，出診比以往更勤些，說是想多賺些銀兩，不能虧待了自己與木槿。”

“虧待？”司徒烈輕哼一聲，“每日好吃好喝的供著，衣服首飾也沒缺，她還缺什么？我給她的，養三個木槿也綽綽有余。她不過就是喜歡錢財罷了。”

“主上說的極是。不過，蘇大夫常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錢財自己掙，花得也舒坦。”林有為忍住笑，主上對女人一向大方，但對“蘇大夫”卻大有不同，這“大方”之中，還透著不自覺的“關心”及“占有”。如今，司空山不管處于什么目的，竟然異想天開求娶蘇綰青，這無疑是在司徒烈的“雷區”——“使勁蹦迪”，這后兩個詞語，也是林有為從蘇綰青那兒學的。

“如今倒好，賺錢賺到人家主意都打到她身上了。”司徒烈道，“整日里不安分，卻不知好好呆在我身旁。”

“是的，王”林有為憋住笑，“今晚上，蘇大夫倒是安靜得很。用完晚膳便回了房，也沒領著木槿和‘豌豆’四處溜達。”

“看緊她，阿丑心思活泛，搞不好正想著法子翻墻呢！”司徒烈吩咐。

“是的，林叔，可得將蘇大夫看緊點兒，她可是某人的‘大寶貝’。”塔卡故意繃著臉一本正經地說。

“是，國師說的是。”林有為也神色莊重一本正經地接過塔卡的話頭，然后躬身對司徒烈道：“老奴告退。”身為司徒烈的管家，他似乎總能把握好“進”與“退”的分寸。

“咻——”一道銀光閃過，司徒烈已將手中銀杯擲向塔卡，“老鬼，亂說話。”

塔卡身形微移，酒杯已穩穩接住，杯中酒一滴未灑出。可見兩人功力匪淺。塔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司徒烈斜眼睥睨老友：“都查到了些什么？”

塔卡放下酒杯，“你是說關于綰青的身世？”

司徒烈瞪了老友一眼，“看來查出了不少。”

塔卡笑，“蘇薩一族的確無人姓蘇，但蘇薩遭遇屠殺時，恰逢有一小隊人在蘇薩族中，其中，有兩名女子姓蘇，一個名蘇綰華，另一個——”塔卡又拖長尾音，徐徐道：“蘇綰青。”

司徒烈：“她們是姐妹？”

塔卡點頭：“不錯，綰青是姐姐。”

“阿丑不似普通人家女子，她們的身份可查清？”司徒烈繼續追問。

“圣醫族”塔卡鄭重吐出三字。

半晌，司徒烈方開口：“果然來頭不小，竟是備受四國尊崇的圣醫族人。”

“不僅如此”塔卡抬頭凝視著好友，“烈，你真的是撿到寶了。綰青，她不僅是圣醫族人，而且是——當今圣醫族圣女蘇夜雪的女兒，也是下一任的圣女。”

司徒烈……

又過半晌，司徒烈再度開口，帶著些許疑惑：“圣女蘇夜雪，傳說中江湖‘十美人’之首，怎么生出阿丑這樣子的？”

塔卡白了老友好幾眼，“烈，你偏題了。我們討論的重點不是這個。”

司徒烈聳聳肩，在老友面前，他會比較放松，“只不過剛好想到而已。難道不是嗎？除非傳聞有誤，蘇夜雪長得也不怎么好看？反正，圣醫族人的容貌，從未有外人見過。”

“也許，綰青爹長得不好看，都說女兒總有幾分像父親。”塔卡接話。

司徒烈“嘿嘿”笑道：“老鬼，你偏題了，我們討論的不是這個。”

塔卡只能搖頭，嘆息：“烈，你是王，能不能嚴肅點兒，正經點兒？”

司徒烈卻已慵懶地斜靠在坐榻上，即使這樣，他仍散發著如雄獅般隨時能將獵物撕碎的氣勢，“塔卡，你猜，司空山為何一心求娶阿丑？”

塔卡：“當然不是為了他生病多年的老母親。難不成，司空山已知曉綰青的真實身份？畢竟，這世上，自有圣醫族開始，就不斷有男人做著這樣的美夢。”

司徒烈搖搖頭，“司空山并不知曉阿丑的身份，真正想要得到阿丑的另有其人。”

塔卡：“是誰？”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么，此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司徒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是攝政王——司徒寧。”

塔卡有些吃驚：“司徒寧！”隨后陷入沉思，在將握在手中的酒杯旋轉了七圈之后，他繼續說道：“難道司徒寧也打聽到綰青的身世？就算這樣，她的身邊不缺良醫，為何卻要花重金想方設法得到綰青？”

司徒烈緩緩道：“我親自拷問了司空山，他承認是司徒寧安插在米依蘭城的內應，也承認司徒寧想要得到阿丑，但原因他卻不知。塔卡，你猜，司徒寧為何如此著急得到阿丑？”

塔卡凝眉：“莫非與泓有關？”

司徒烈道：“也許，不過，也可能與寧自己有關。她身邊的良醫皆為男子，恐怕有些不方便，相形之下，阿丑便是最佳選擇。一來，阿丑醫術精湛；二來，若寧已獲知阿丑的身份，得到阿丑，等于得到圣醫族的支持，等于向四國宣告，她——才是名正言順西戎的統治者。”

塔卡推測：“如此說來，對蘇薩族突然而來的屠殺，不僅是蘇薩族反對司徒寧，也許，也跟他們拒絕交出綰青有關，畢竟，她是蘇夜雪的女兒，是下一任圣女。”

司徒烈已坐起，肅然道：“阿丑的身世暫時保密，以免引起更大的麻煩。她現在失憶，過往種種全然不記得，那么，就讓她不記得好了。”

“暫時保密倒也無妨。可是，烈，你真打算瞞著綰青。若她哪日記起來，你又如何應對？”塔卡提醒。

“到了那一天再說。”司徒烈瀟灑地揮揮手，“眼下倒有一件事需要你安排，千萬讓我們放在王都暗中保護泓哥的人提高警惕，預防寧出手暗害。此外，大嫂那邊也需提醒暗線加強防御，她懷著孩子，倘若是男孩兒，便是司徒寧最大的敵人和眼中釘。”

“這個自然。打算如何處置司空山？”塔卡問，“畢竟你收了人家聘禮，這可是整個米依蘭城人盡皆知的事。如今，又將他拷打了一番。如何向米依蘭的城民交待？烈，自毀聲譽的事，你——不會做的，對吧？”

“司空山？”司徒烈銳眼如鷹隼，“我會讓整個米依蘭城的人知道，求娶阿丑會有怎樣的代價！誰敢娶阿丑！”

“的確，誰敢娶阿丑？不過，天下間仍有一人敢娶阿丑。”塔卡漫不經心地說。

“誰？”司徒烈握緊了酒杯。

“那個人就是——你，司徒烈。”塔卡笑，唇角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