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

一位戴著眼鏡的瘦弱男生扶了扶黑框眼鏡，冷靜的觀察著黑沉沉的四周，挽了挽長袖的校服，抱著復(fù)習資料，走向了那唯一的光亮處。

“咦，等等，同學”一只手拉住了他，秋明冷不防被嚇一跳，手上抱著的資料紛紛落地，“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秋明轉(zhuǎn)過頭，是一個女孩子，巴掌大的小臉鑲嵌著水汪汪的狗狗眼，精致的臉龐，沖他露出微笑。

纖細潔白的手指撿起地上的一張張印滿方程的物理重點復(fù)習資料，“還以為沒有人呢，沒想到竟然遇見了一個人，你是高三的?”“嗯”秋明低頭回應(yīng)一聲，“哎呀，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這里是哪里哇？好可怕”彩娜整理好地上散亂的紙張，沖他吐了吐舌頭。“我也不知道，正準備去那里看看，要一起嗎?”秋明指了指遠方的光亮。“啊，在那里啊，我剛剛才看見，就是沒有伴，所以不敢去”彩娜一臉無辜，“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秋明無言，點點頭，和少女一起走向光亮處。突然，少女的驚呼聲突然在身后炸響。他猛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彩娜的校裙正被某種無形力量掀起波紋，仿佛浸在透明水幕中的倒影。

“小心！“他本能地抓住少女手腕向后拽。彩娜踉蹌著撞進他懷里，兩人跌落入光亮中。

瞬間，沒拿穩(wěn)的復(fù)習資料再次散落，紙張卻在半空詭異地定格，像被按下暫停鍵的雪花。

黑暗深處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但是卻明明沒有風。秋明后頸陣陣發(fā)涼，他分明記得所有資料都接住了。彩娜的輕柔的呼吸拂過他耳畔，帶著一種熟悉的香味，似乎在哪里聞過，秋明用力眨了眨眼，卻想不起來是什么味道。

突然，四周亮了起來。秋明瞇起眼睛，終于看清那團光亮竟是一扇掛著“高三（7）班“牌子的教室門。銹跡斑斑的門牌在虛空中搖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彩娜突然掙開他的懷抱，蝴蝶結(jié)發(fā)卡在黑暗中劃出幽藍軌跡：“我想起來了！上周轉(zhuǎn)學時，我在教務(wù)處見過這個班級號，但班主任說......“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校服袖口下的手腕在發(fā)抖。

“說什么？“秋明彎腰撿起飄到腳邊的化學筆記，泛黃的紙頁上赫然是他昨天才寫下的反應(yīng)方程式。墨跡未干的筆跡正在緩慢消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夢境。

“說這個班級...三年前就不存在了?！?

刺啦——

頭頂日光燈管突然炸亮，兩人同時捂住眼睛。等適應(yīng)了光線，秋明發(fā)現(xiàn)他們正站在熟悉的走廊上。晨霧從破碎的窗戶滲進來，公告欄里優(yōu)秀學生照片全都變成了模糊的灰斑。

彩娜圓潤的指甲掐進他手臂，但秋明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了。

“看黑板！“透過教室臟污的玻璃，秋明看到墨綠色黑板正在滲出鮮血般的液體。暗紅痕跡蜿蜒成詭異的符號，像倒置的∞，又像糾纏的雙蛇。

“這是克萊因瓶的拓撲符號。“秋明推了推眼鏡，鏡片突然蒙上白霧。等他擦干凈鏡片，符號已經(jīng)變成歪歪扭扭的粉筆字——“救救我們“。

黑暗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許多雙濕漉漉的球鞋在瓷磚上拖行。彩娜突然拽著他沖向樓梯間，長發(fā)掃過他發(fā)燙的耳尖：“不能待在這里！每當出現(xiàn)血字，就會......“

突然，整棟教學樓開始震顫。顧不得想太多，秋明直接拉著彩娜在教學樓里奔跑。

秋明的心怦怦直跳，還沒緩過勁來，一個發(fā)現(xiàn)讓他冷汗直流。在一個拐角處，秋明瞥見樓梯轉(zhuǎn)角鏡，鏡中的彩娜穿著十年前的老式校服，胸前別著生銹的2009屆校徽。

他想開口詢問，卻被爆炸般的碎裂聲打斷——他們剛才站立的走廊，此刻正被無數(shù)黑色手臂撕成碎片。

“這邊！“彩娜踹開通往天臺的生銹鐵門?？耧L裹挾著雨絲撲面而來，秋明震驚地發(fā)現(xiàn)天空懸浮著無數(shù)教室，每間都亮著慘白燈光。他分明看見某個窗口閃過自己的側(cè)影，正低頭在課桌上刻著什么。

彩娜的手機突然響起千禧年代的電子音，屏幕幽光照亮她蒼白的臉：“零點零分，時間...沒有動過?！八D(zhuǎn)手機，秋明看見鎖屏照片竟是兩人在櫻花樹下的合影，照片日期顯示是2009年4月7日。

“這不可能......“秋明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涼的水箱。彩娜的眼瞳在雨中泛著琥珀色光芒，濕潤的劉海貼著臉頰：“你還不明白嗎？我們被困在時間的莫比烏斯環(huán)里了。“

驚雷劈開天際的剎那，秋明看見水箱倒影中站著一個白衣少女。她垂落的發(fā)絲間纏著水草，校服胸口別著枚褪色的七瓣櫻花徽章。當?shù)诙篱W電亮起時，少女的位置變成了彩娜。

“小心！“彩娜的尖叫與雷聲同時炸響。秋明轉(zhuǎn)身的瞬間，天臺邊緣突然伸出無數(shù)慘白手臂，每根手指都戴著他們學校的制式戒指。地面開始塌陷，裂縫中涌出咸腥的海水。

彩娜的手突然變得冰涼刺骨，她拽著秋明跳向最近的懸浮教室。在下墜的瞬間，秋明看見她頸后浮現(xiàn)淡藍色的數(shù)字紋身——20090407。

秋明掙扎著撐起身子，瞳孔劇烈收縮。他們正趴在某間教室的后門，三十多個學生齊刷刷地轉(zhuǎn)頭望來，每張臉都像是用橡皮擦抹去五官的蒼白面具。彩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寫著“2009屆7班“的金屬班牌上。

黑板報上的高考倒計時數(shù)字正在瘋狂跳動，從“07天“變成“-3650天“。秋明摸到口袋里的圓珠筆，筆桿上印著的生產(chǎn)日期是2019年3月。前排女生突然舉起右手，她的校服袖口滲出暗紅血跡，在作業(yè)本上畫出歪扭的克萊因瓶符號。

“快走！“彩娜拽著他撞開后門，走廊里彌漫著福爾馬林的氣味。秋明在奔跑中瞥見實驗室門縫滲出粘稠液體，彩娜卻像受到某種召喚般突然剎住腳步。

實驗臺上靜靜躺著個玻璃標本瓶，浸泡在防腐液中的，赫然是戴著黑框眼鏡的秋明。彩娜顫抖著指向瓶身標簽：“2009年4月7日，時空觀測樣本第43號?！?

“這是三年前的我？“秋明貼近玻璃，突然發(fā)現(xiàn)瓶中人的左耳后有顆紅痣——和他早上照鏡子時看到的一模一樣。防腐液咕嘟咕嘟泛起氣泡，尸體的眼皮猛然睜開。

彩娜的尖叫聲中，實驗室所有器皿同時炸裂。秋明感到后頸傳來針扎般的刺痛，破碎的玻璃渣懸浮在空中，組成他們初遇時的場景：黑框眼鏡少年抱著復(fù)習資料，而彩娜的倒影里藏著穿老式校服的白衣少女。

“原來你一直...“秋明轉(zhuǎn)頭想質(zhì)問，卻發(fā)現(xiàn)彩娜的皮膚正在變得透明。她的鎖骨下方浮現(xiàn)出血管編織成的拓撲圖形，與黑板上的符號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