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齒輪嚙合著虬結的蒸汽管道，在懸空的鐵網棧道下方織成黃銅色的血管網絡。學徒們的雙手戴著沾滿硫磺粉的皮手套上下翻飛，熔爐觀察窗里沸騰的銀藍色溶液正發出危險的蜂鳴，將煉金術士們的側臉照得青白如鬼魅。

陳書文沖進煉金工坊，沐雨楓捧著一枚封魂玉疾步相隨，玉璧表面浮現的霜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四座環形熔爐中央，煉金首席艾薩克正將融化的合金倒進星軌模具。他灰白絡腮胡上沾滿磷粉，左眼嵌著的齒輪目鏡突然轉向闖入者：

“陳先生又要賢者之石了？要幾顆？打算用什么換？”

“這次不是。”沐雨楓搶先道，“我們要能封存修士功體的煉金矩陣。“

陳書文將葉清歌的婚約玉簡拍在淬火臺上，封魂玉上的部分冰晶瞬間蒸騰成了霧。

“霜葉宗的冰魄魂契？你們中州人總愛把禁忌煉成信物。“艾薩克用坩堝鉗夾起玉簡，齒輪目鏡折射出詭異的復色光芒。

“你再仔細看看呢。”陳書文搖頭。

“好家伙，只是一封普通的婚契而已啊。”艾薩克無奈地笑了，他突然掀開其中一個熔爐蓋板，秘銀中竟漂浮著半具人形的痕跡，“知道西陸的宗教裁判所怎么處理走火入魔的圣女嗎？“

“如果你不了解中州習俗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婚約和修煉以‘絕情’為基底的功法并不矛盾。如果婚約對象已死，修煉者的心流能夠不降反增。”沐雨楓有些看不慣艾薩克的語氣。

“真的已死嗎？”艾薩克搖頭道，“根據煉金術的等價交換原則，一顆殘魂兌換一個修士的十年功法，非常值得不是嗎？反正殘魂和婚約都不是您的。”

“所以我從頭開始，要的就是一個能封存修士功體的煉金矩陣。”陳書文指尖劃過淬火臺邊緣的符文，蒸汽在虛空勾勒出逆五星陣的形狀，“密教的女巫們號稱你們和他們是一丘之貉，因為你們雖然口口聲聲說不信仰任何神，但你們的行徑受到了那位愿望之神的祝福。”

“那您也知道那位密教女巫離港時的神戰預言意味著什么吧。”煉金工坊突然陷入死寂。十八枚懸浮齒輪同時停轉，艾薩克沾滿硫磺的手掌按在婚約玉簡上，“如果您能從一個真正的神祇那里拿到點什么，我們煉金術士可能可以幫你欺騙天道，如果不能……”

窗外傳來蒸汽塔樓的警報聲。陳書文轉頭望去，港務處穹頂的靈氣計量儀正瘋狂閃爍。

“……那就不要怪那個亂練功法的女人，用來壓制反噬的靈石消耗速度太快了。”

數秒后的沉默后，沐雨楓率先開了口。

“沒有人確認過海神的存在，我們不能賭那些連影子都沒有的事情。不是所有的神都像正神那樣喜歡將自己的力量放在圣物之中。”

“哈！用神性對沖天道，對于煉金術士已經是非常危險的讓步了。”艾薩克的笑容透著一絲神秘，“其實我們煉金術士工坊對那些不屬于陳先生的殘魂很感興趣。它們到底是不是屬于這個時代？為什么陳先生您總是能創造出那些我們都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東西？要知道您肯定沒有受到密神祝福過。”

他張開雙臂，宣告道：“我相信天道一定會對占據您身體十年之久的那一顆靈魂感興趣，一高興直接把霜葉宗首席女弟子的心法提升到九重也說不定。”

“天道可不是神，不會‘高興’或者‘不高興’。”沐雨楓搖頭苦笑。

“我們走吧。”看到煉金術士們目前似乎沒轍，陳書文只得示意道。

“等等。”一名學徒連忙叫住二人，“我想問這不知第幾位陳先生一個問題：您現在相信神明存在嗎？”

“信。”陳書文沒有猶豫地回答道。

“那你已經是一個煉金術士了，而且你的技藝遠在我們之上。”學徒撇了撇嘴，“又何必求助于我們呢。”

“我相信陳先生缺少的應該只是一個提示吧。”艾薩克屏退了學徒，“不妨在你之前的發明上加一些煉金術的點子？”

“煉金術的點子？”陳書文眼前一亮。

第二任宿主的知識讓他能夠設計出不錯的武器，如果再加上煉金術作為補充，聽上去的確上限不低。

“如果不知道怎么操作可以讓我們的人來。”艾薩克滿意地笑了，“換取超自然的力量需要另一種超自然的力量，但換取苦力只需要黃金足矣。”

“直接說要花錢雇你們不就完了。”沐雨楓指出。

“或者靈石也可以哦，將靈石轉化為賢者之石的技術僅我們一家。”旁邊的學徒又插了句嘴。

“用對煉金術的工具，陳先生戰力大增，單人屠神也是很有可能的。”艾薩克繼續蠱惑道。

“我需要你們出一個人隨同我出征。”陳書文做出了決定，“雇傭模式參考各大門派的修士護送商船。”

煉金術士工坊沒有預料到陳書文的這一決定，紛紛面面相覷。

“抱歉，我們并不是……傭兵組織。”艾薩克整理了一下語言，“我們派人協助您沒有問題，但不要把我們的人當戰力使用。”

“不是說，你們的工具能夠極大提升戰力嗎？”沐雨楓一下就理解了陳書文的套路，追問道，“說是可以直接單人屠神呢。”

“那也不能讓一個從來沒有戰斗過的人直接對抗神明吧。再者說，如果發明不出來特別好用的武器，派上去也只是送死不是嗎？”

“你也不能賭那些連影子也沒有的事情對吧？”陳書文咂嘴道，“看來我們都一樣呢。”

“您才是真正的煉金術士。”話語交鋒到這里，被回旋鏢擊中兩次的艾薩克只得收斂鋒芒，“不過我確實真的想看看那個海神身上有什么遺物或者煉金素材。要不然……”

“我跟他們去吧。”學徒舉手道，“我是在這里擔任學徒已經六年時間了，你們可以叫我雷金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