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港證券交易所的尖頂刺破晨霧,十二層高的花崗巖外墻上爬滿齒輪狀的浮雕。
每當蒸汽鐘敲響整點,墻體內嵌的八百具黃銅活塞便同時運作,將鑲嵌在浮雕眼窩里的金塊碾成金粉,順著哥特式飛扶壁的溝槽灑向交易所中庭——
那些飄落的金屑在煉金矩陣作用下,竟在空中凝結成大客戶提交的圖案。
葉清歌的冰晶靴跟踩過大廳的星隕石地磚,仰頭望著穹頂上懸浮的三十六個環形交易臺。穿金絲燕尾服的交易員們用操縱桿控制著這些平臺往來于買家和賣家之間,然后用煉金爐的蒸汽口蓋章生效這些買賣的契約。
“雷兄,注冊航線的事就拜托了。“陳書文將鎏金算盤按在煉金公證臺上,三百枚金幣自動嵌入公證契約的凹槽,“起碼要二十個交易日的優先募股權,這樣可以撐到第一批走這條航線的商販們回來。“
雷金納德正調試著全息投影儀,聞言差點把煉金刻刀扎進黃銅儀表盤:“讓我這個煉金協會認證的學者去談股本結構?你不如叫沐先生來跳踢踏舞!”
但當他回頭的時候,陳書文和葉清歌早已消失不見。想到他們今天要去做的事情,雷金納德嘆了口氣,然后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而這一瞬間,陳書文和葉清歌二人已經踏入了早已備好的快艇。隨著一陣水流劃過的聲音,黃金港便被甩到了身后。
“書文,這次我們要請陳靜虛‘出山’。”葉清歌旗幟鮮明地指出,“再怎么樣,也要得到《玄溟心經》,才能解除困局。”
“困局?”陳書文掰手指道,“目前黃金港的勢力們對我們還沒有明確的惡意,或者說,甚至不認識我們。”
“不認識?你不會連這里的三大商會,以及正教的勢力有多強都搞不明白吧。”葉清歌嘆了口氣,霜霧在快艇開出的航道上凝結,“他們要是真的出了手,我看那十一位船長有多少還跟著你都是未知數。”
“不就是圣廷、騎士之手商會、翡翠聯盟和新大陸公司嗎?”陳書文嘟囔道,“他們對我們下手,以后還要不要和中州人做生意?”
“你自己都念出‘圣廷’這個詞了。要知道,正教控制的圣地都至少有一位都主教坐鎮的。”葉清歌指出,“現在世界上只有五位都主教,他們的位格比起密教右席只高不低。”
“那他也代表著整個正教體系,不會貿然對我們下黑手。”陳書文比劃道,“你是怕他們和商會聯手?”
“書文,橫穿整個靈海的新航線,最大的秘密不是它在哪,而是它能開通。”葉清歌冷靜道,“只有十年航海經驗的陳天歌,你還是留了他做向導和顧問,不就是因為他真的走通過這條海路嗎?”
“那……”陳書文剛開口就突然卡住。他明白了,自己好像確實成了多余的那一個。
“所有人都可以從這條新航線賺錢,在股權結構里不一定有你陳書文的名字。”葉清歌翻開了《公司法》的手抄本,那是第二代陳書文從世界之外取來的記錄。
僅僅一個時辰后,兩人便回到了歸墟島。正當葉清歌要將潤滑油滴在懷表上的時候,陳書文連忙阻止了她。
“直接滴在我的額頭上吧,我自己去就行。”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海灘還是之前的海灘,身旁的人已經變成了身著清涼的領隊襯衫的陳靜虛。
“為何還要回來?”陳靜虛的語氣中蘊含著一絲惱怒。
“靜虛道長,您之前說,這里是您坐化的洞天,對嗎?”陳書文開門見山。
“哼,你現在才想到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晚了?”陳靜虛嘴上雖然不饒人,但表情卻露出了爽朗的笑,“我本來試圖將這里構建成一個新的仙界,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成為了一群‘小學生’的‘領隊’。若不是我還有神性在身,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觀我可是一點也理解不了的。”
“您很在意我們是怎么做到的,不是嗎?”陳書文詢問道。
“哼,明明你們有如此威力,卻要返回這里來求一個傳說里都沒有名字的散仙,我在意的是這個。”陳靜虛撇了撇嘴,“算了,不擺譜了,把你創造的這個神識的世界,一五一十告訴我吧。”
陳書文這才意識到,目前的情況下,他雖然是小學生的身體,卻居然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和意志,這顯然是升仙后的陳靜虛的神性起了作用。
但代價是,海洋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變成光,留給二人的時間恐怕不足十分鐘。
“那……您知道海神嗎?”陳書文試問道。
“嚯,原來你們用了他的神力啊,我說怎么我的洞天中第一聲異動是波濤聲呢。”陳靜虛無奈地笑了笑,“那么這個世界,就是我飛升后一百四十年的現世的樣子嗎?”
“不,是世界之外的力量。”陳書文篤定道,“你應該感覺得到……”
“一定是孫軻立那家伙搗的鬼!”陳靜虛暗罵一句,“行了我明白了。說回你,你回來求我幫你什么?先說好,改變陳家的現狀我過去做不到,現在也還是做不到。”
“‘改變陳家的現狀’這個目標太大了,我們從小處來。”陳書文思忖道,“東邊的新大陸有一處圣地,正教信仰應該占據了那里的神識空間,您應該能感受得到吧?”
“何止感受得到!”陳靜虛大笑道,“當他們搶奪了那里作為圣地之后,我就只能窩在這一連串的群島上了。畢竟我們中州的人都沒有移民到這里,上哪和那些有組織的移民團爭搶地盤呢!”
“那,我需要《東溟心法》的力量,去抗衡……”
“噗哈哈哈哈!”陳靜虛突然沒有由頭地大笑起來。
“靜虛道長,時間差不多了,請告訴它的下落吧!”陳書文看著迫近的光墻請求道。
“哪里還有什么《東溟心法》?”陳靜虛咂了咂嘴,“我整個洞天都被你替換掉了,讓我去哪找什么《東溟心法》?你的神識錨點是什么強度,會在意區區一套東溟心法?”
“我悟了!”陳書文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道長,請再給一點啟示吧!”
“等回學校之后,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你的‘老師’們都是什么身份?”
陳靜虛拋下了這么一句話,便融入了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