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自我介紹的女孩是琉娜嗎？如果不是，那么什么時候開始是了？”葉清歌突然轉身，冰晶凝結的裙裾在鑄鐵地板上劃出細碎聲響，腕間靈石突然明滅如信號，“我分明看見她在背誦乘法口訣時，耳后出現了變成了逆十字的魔紋。但在那之前，她完全不像是現實中的樣子”

“你覺得不像？我覺得反倒就是。”陳書文指出，“拋開所有對正教和海神的仇恨，她就應該是這樣的一個開朗女孩。”

“那么她的意志是什么時候開始接管的呢？”葉清歌的瞳孔驟然收縮，神識空間殘留的冰晶在掌心凝成微型沙盤，“比如說我在舉手說接納她的時候，就用意志小小地改變了一下劇情的走向。”

“她可是愿望之右席，擁有密神的力量，”“陳書文將偽造的懷表按在手中，確認他的確是通過這里進入的神識空間，而不是真正的那塊，“說不定能夠直接以完全的意志行于神識之中。”

“密教的饋贈并不能讓她在神識中出入自如。”葉清歌洞察道，“你忘了在斥退海神之戰中，是你在海神的神識結界用鎖鏈拉住她的手，將她救回現實了嗎？”

“也對。”陳書文明白葉清歌的意思，“但把我們直接趕出神識空間的，的確是‘琉娜’。哦對你不說我還忘了，你邀請‘琉娜’住在你家了。”

“因為那個神識錨點里根本就沒有‘我家’。”葉清歌的語氣有些驕傲，“我這么做能稍微改變一下劇情的走向而已，就像灰水河谷里，你曾經做到過的一樣。”

“你不像在現實里那樣排斥她？”蒸汽管道突然爆鳴，墻上的《中州堪輿全圖》簌簌抖動，“你也想靠你的意志，改變神識空間中發生的事情嗎？”

“我從來都不排斥。”葉清歌的語氣比起之前冷冰冰的感覺多出了很多不一樣的感情，“自從我意識到我進入的神識空間是你的學校，而不是琉娜的記憶的時候，我就可以接受她了。”

“接受她？”陳書文將偽裝的秒表放在一旁，拿起真實的懷表，卻被葉清歌按住，將偽造的秒表拿在手上，“書文，你要逃避她的真心到什么時候？”

“我？逃避？”陳書文完全明白琉娜對她的確有一個密教第六席不該有的想法，“我只是覺得我不好拒絕而已。”

“那就去接受，讓她成為你的助力。”陳書文沒想到葉清歌竟然會這樣慫恿，“就像你的父親一樣。”

“我？接受？”陳書文的指尖在冰涼的懷表蓋上輕輕叩擊，齒輪嚙合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的喉嚨中頓時泛起一股苦澀，“你讓我學那個把雙修伴侶當靈根培養基的男人？”

“你和他不同。”葉清歌輕念道，“當年你斬斷血脈桎梏時，可曾想過今日要統御密教右席？”

“那我……”

“書文，后天和她見面的時候，你親自跟她講就好。”葉清歌的指尖劃過偽造的秒表側邊逆十字的縫隙，“你父親榨取的是血肉，而我們收割的是愿望——琉娜想要在乘法口訣里藏入密教儀式，那我們就用玄心訣把整個神識錨點煉成東溟港的護港結界。”

辰時的日光穿過港務處拱形玻璃窗，在橡木地板上切割出菱形光斑。沐雨楓獨坐于檔案室深處，青瓷茶盞中的碧螺春已續過三巡，茶湯里浮沉著幾粒未濾凈的茶梗。

他解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鎖骨處盤踞的神圣之創泛起淡金漣漪。已經有數日沒有推演正神的神性，肩頸處的烙印也停止了擴散。

今天的檔案室只剩他一人，因為約定的三日時間已經到來——看來被排除出今日的擂臺賽也有好處，他不必再做那個永遠精準的推演者。

三枚海神的煉金廢料嵌入矩陣，雷金納德在擂臺下擦拭著黃銅護目鏡。伴著硫磺味的蒸汽逐漸構造成一個結界時，陳書文正將十枚靈石通寶按進裁判席的凹槽。

而裁判席上最醒目的，便是一塊作為獎品的，密教信仰盤踞的低地地區匠人制造的秒表。

正教教會一定不想看到這一幕，所以陳書文向他們許諾了一筆重金，以保證他們不會因為“正義感”白白在密教右席面前送命。

不能來的除了正教的人和正教圣契，也包括沐雨楓。他正好能趁著這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得到忙碌中的片刻喘息。

“陳先生，沒想到就連我也有朝一日能坐在裁判席的位置。”雷金納德用沾滿硫磺粉的袖口擦了擦黃銅護目鏡，蒸汽凝結的水珠順著裁判席齒輪紋路滑落，“一個月前我給艾薩克大師遞扳手時，可從沒想過能參與這種級別的事件。“

“你現在是煉金術士工坊的頭子了？”“陳書文將最后一枚枚靈石通寶嵌入裁判席凹槽時，金屬咬合聲與看臺外海潮聲形成奇妙共鳴。

“最近幾天臨時扛起工坊的事務罷了。我還得再在‘學徒’的位置上干一年半呢。他們肯定要派一個新的資深煉金術士來，現在大概應該在路上了。”雷金納德念叨道，“時間的沉淀也是等價交換的一部分對吧。”

黃色的蒸汽從十二根蒸汽塔樓頂端噴涌而出，在擂臺上空交織出齒輪狀的符文光網。徐修遠道袍上的青蓮紋路突然泛起微光，他竟如穿過水幕般徑直穿透了泛著金屬光澤的結界壁障。

而另一邊，半人半貓的密教女獵手輕巧躍上鑄鐵鑄造的擂臺，背負的骨弓發出窸窣輕響——那是以七根來自于七種不同生物死者脛骨拼接而成的兇器。而十三根箭支也不可謂不是邪物，骨制的箭頭在陽光下透出不祥的磷灰色。

煉金矩陣突然爆發出刺目強光，嵌在裁判席凹槽中的靈石通寶開始急速旋轉，旁邊陳列作為擂臺賽獎品的秒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從五個不同的刻度上滲出了黑色的霧氣。

“第一擂，青蓮宗徐修遠對陣愿望教派阿依莎！”雷金納德連忙宣布比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