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小姐，我要用這個秒表做什么？”陳書文詢問道，“它能夠騙過青蓮宗或者密教嗎？”
“沒有任何可能。”兜帽少女搖頭道，“除非我……啊不，除非那個正教通緝令上能排第三的琉娜守擂成功，然后假裝不知道。不過依據她的實力，稍微用點法術對得起爺爺的期待就行了，怎么可能使出全力呢？”
“爺爺？”陳書文繼續追問。
“就是第二席塞德里克啊。”兜帽少女有些煩躁了，“你應該關心的是齒輪咬合角度，而不是這些以我的身份不應該知道的問題。”
陳書文將偽造的懷表舉到耳畔，本該混雜著細碎爆鳴的聲音竟只剩規律的滴答聲，琉璃和龍血銅屑雖然被兜帽少女造了假，但依然可以看出材質還是真實的。
“你們的目的是其中的兩顆‘神性的象征’是吧？”陳書文點了點頭，“那我懂你意思了。”
“注意了，如果你想拿這個當擂臺的獎品，那它一定過不了青蓮宗滌魂陣的檢驗。”兜帽少女已經幾乎不掩飾自己琉娜的身份，“不要這么做，除非你能未卜先知誰能獲勝。”
“連神識烙印都仿得這般精巧，”陳書文的指腹突然撫過表蓋內側，笑容掛在他的臉上，“還真不好說哪一個是真品，哪一個是贗品。要知道，第五席和第十席追隨的是我，而不是什么懷表。”
“那你今晚進入神識時，可得好好分辨清楚了。”她忽然欺身上前，藥水熏染的銀發垂落在陳書文肩頭，眼罩邊緣滲出似是活物的靛藍魔紋，在暮色中勾勒出狡黠的弧度，“可別走錯房間了。”
“哈哈哈！”
陳書文突然大笑，琉娜卻趕忙跳起，捂住他的嘴，以免被人圍觀認出。“你想說什么？”
“如果我們故意走錯了房間，然后發現伊萊亞斯和陳梓桐卻在錯誤的房間里，三位右席的表情應該會很精彩吧？”港務處的銅鐘恰在此刻敲響，陳書文在第七聲鐘鳴里對琉娜耳語。
“那他們有的是麻煩要找你了。”琉娜袖中滑落的黑綢精準纏住三枚窺探符箓，符紙在魔火中蜷縮成慘叫的渡鴉，“但那和我一介行商有什么關系呢？倒不如說我還挺想見識見識，畢竟雖然教會不會太高興，但愿望之神不一定。”
“愿望之神能不能看到中州第一宗的笑話，還得看他們三位的表現呢。”陳書文轉身，給了一個琉娜夕陽下揮手的背影。
街邊拐角，葉清歌倚在蒸汽氤氳的黃銅管道旁，窗外密教巨艦的逆十字黑帆正在暮色中舒展，將最后一線霞光切割成碎片投在她眉間。
“老實說，我不想見她或者她留下的任何痕跡。”陳書文一五一十把這段經歷告訴葉清歌后，葉清歌表態道，“但我覺得這次她是來給我們解圍的。”
“也就是說，你愿意通過贗品懷表進入神識？”陳書文拿起放在手中的懷表，現在他不聽指針的聲音，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是“真的”。
“在你和外面的人攀談的時候，我并沒有通過懷表，擅自滴了一滴神性的潤滑油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葉清歌交代道，“我本以為我會回到那個和你立誓的日子，但我卻旁觀了一個看起來很像琉娜的少女，站在東溟港的這個位置，盯著站在那個位置，比現在小六歲的你兩個時辰。”
“神識空間內不是兩個半個時辰嗎？”陳書文追問道。
“我正要說到這里。”葉清歌繼續敘述道，“在最后的半個時辰，那個琉娜‘活’了。我可以確認那個女孩變成了真正的琉娜，因為她對你說的那些話……嗯，你懂我的意思。”
“不是我。”陳書文連忙撇清，“無論那個男人對那個不管是不是琉娜的女孩做了什么，都和真正的我沒有任何關系。”
回到港務處的臥室后，葉清歌跟陳書文描述了更多的細節：
“那個琉娜上前說了一句‘幫我看一看今夜的星圖吧’，那個'陳書文'解開了她的兜帽，用你慣用的姿勢將懷表鏈纏在指間——”
“她湊在你耳邊說'十六歲生辰那夜，你也是這樣教我看星軌的'，那個幻象中的你竟能對答如流，說'現在該教你用相位震蕩銃校準密教的黑帆了'——這些黑話總不是憑空出現的吧？”
“他真這么說了？”陳書文緊張了起來，“我絕對不會真的說出這種話的！”
“這還不是最有趣的呢。”葉清歌轉了轉自己的手環，冰晶真氣印出的密教符文竟烙出陳書文初建東溟港口時的筆跡：
“致琉娜·斯圖亞特，當你眼中的星軌與相位震蕩銃的彈道重合之時，請用你的心臟為我的懷表校準時差。”
“原來是懷表上的刻字啊，我還以為真的是我的筆記呢。不對，什么和什么重合之時？”
“我不知道琉娜到底神識在里面控制自己，但我相信不能，因為我可以把一切，推給她的‘本性’。”葉清歌繼續說道，“當然，我的本性依舊孱弱，但這反而使得我在那里的存在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直到最后，朝陽從東方升起，一切化為光束之時。”
“然后呢”陳書文追問道，“你們互相打了照面？”
“嗯。”葉清歌的敘述隨之變得急促，“那個‘琉娜’嗅到我的氣息后，驚恐地問我看到了什么，但我并沒有足以說出我之所見的意志。我只能說，‘你想說什么，我出去轉述’。”
“我明白了。”陳書文點頭道，“但那一天我只是站在岸邊等一艘要來的船罷了，當時，以及之后的幾年，我都不認識她。”
“我無意對她進行道德批判，也不會多問那個神識錨點中的‘你’是什么存在。”葉清歌抱住陳書文，“但是東溟港為什么被一個密教女巫插了神識錨點？”
“啊？”陳書文頓時感受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既然琉娜把這個給了我們，是不是暗示我們把這個錨點和兩個密神的席位一起打包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