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個人認為你們應當成婚。”沐雨楓將名單合上，放回案邊，“如今各派都在傳，說您當年退婚是因葉姑娘功法殘缺。殊不知殘缺的是那霜葉宗整個宗門，而玄心訣需要以情證道。三日前她為護你對抗那些靈髓傀儡的時候，可沒在意什么謠言。”

“你一點也不在意我愿不愿意嗎？”陳書文苦笑道，“沐雨楓你應當最清楚……”

“正因如此，如今重續前緣才更具象征意義——”沐雨楓指尖撫過桌案上殘留的冰魄劍氣痕跡，“而且之前的您退婚，也是為了東溟港事業才做出的抉擇。如今您為了東溟港的事業需要做出相反的抉擇的話，我覺得您應該會欣然應允。”

“雖然白市上的人不會在白市上吐露心聲，但毫無疑問你的故事會傳到中州各地。而這些故事傳回六大門派之時，即將變成‘東溟港主寧可豢養西陸魔女，也不敢直面中州正統的婚約’的版本。”他向陳書文走近一步，陳述利害。

“那就告訴霜葉宗，我要用灰水河龍脈為墨，重寫一份能鎮壓四海流言的婚契。”陳書文下了決定。

海風裹挾著喜訊掠過十二座蒸汽塔樓，東溟渡口的茶館里，說書人將青銅醒木拍得震天響：

“列位且看那冰晶艦破浪而歸，陳港主兩度凱旋威震四海，如今更要重續與霜葉宗首席的良緣——“

茶碗里的靈石通寶隨聲躍起，在琉璃柜臺折射出萬千碎金。

碼頭上燃燼山弟子掄起鍛造錘，將赤紅劍胚砸成喜燭形狀：“咱蘇達師兄早說了，當年退婚是權宜之計！“熔巖飛濺間，守陵衛甲胄熔鑄的銅錠被鍛成雙鶴銜梅的窗花，隨著商船貨箱流向三十六坊市。

滄瀾II號的桅桿尚未卸下戰旗，沐雨楓已命人將鎏金婚契拓本懸于港務處正廳。文書上的龍脈云紋猶自蒸騰著灰水河氣息，引得商會掌柜們捧著算盤擠滿回廊：

“您看這蟠龍印泥，至少摻了三錢皇祖陵金粉！“

“要我說，葉仙子的冰魄劍氣才是點睛之筆……“

暮色初臨，十二艘貨船不約而同掛起玄冰燈籠。“快瞧港務司頂樓！“蹲在煤堆上的孩童突然指向夜空。只見沐雨楓手持賬本立于飛檐，懷表鏈墜垂落的棱鏡精準接住第一縷月光。星輝順著測繩淌入靈石陣列，霎時點亮港區三千六百盞琉璃燈——每盞燈罩都浮動著冰晶凝結的梅花紋。

酒肆二樓，拓跋鋒將蛇紋權杖橫置窗臺，任由月光灑向刻在其上的紋路。“陳港主這手妙啊。“他望著對街當鋪里瘋狂抬價的守陵衛佩劍笑道，“婚訊傳開不過半日，沾染龍脈之氣的物件又漲了三成。“

“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是真想結婚了，而不是為了炒作？”赤袍信者抿了口渾濁的米酒，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那葉清歌也像是個武癡，不像是個身懷情種之人。”

“五年前他拿正教圣物熔了做通寶模子的時候，你應該還沒來吧。”拓跋鋒指出，“起碼上個月在皇祖陵，你親眼看到了他連親哥哥的神魂都煉成了商路的一部分——你見過哪部賺錢機器需要婚姻潤滑？”

“但今早經過修煉室時，我分明聽見葉姑娘在和他講，重歸玄心訣第六重境界后，繼續修煉的關竅。“赤袍信者望著對街當鋪的琉璃窗框，喃喃道。

“就像他給琉娜講解怎么用黑蝶傳賬本？“拓跋鋒冷笑一聲，權杖尖端突然戳向港務司方向。十二艘貨船正在夜色中升起冰晶帆，每面帆上都凝結著雙鶴銜梅的霜紋，“看看那些新掛的玄冰燈籠——霜葉宗特供的寒玉芯，燃燼山鍛造的赤銅架，沙海宗運輸的磷火石，婚禮之后要是賣給那些主張排場的商會，你知道能賣多少錢嗎？”

“反正也不會分我一份，”赤袍信者瞳孔微縮，終于注意到婚契拓本邊緣若隱若現的朱砂批注——那分明是東溟港新季度的關稅調整方案，“我倒是關心我自己這回能不能多點主顧。”

“等著瞧吧。“拓跋鋒將窗沿的銅砂掃入掌心，碎屑從指縫漏進窗外的黑暗，“等各派賀禮到港，他會讓你見識到什么叫做……“權杖重重頓地，驚起梁柱間棲息的夜梟，“戰略級聯姻。“

煉金工坊的蒸汽管道在夜色中噴涌出硫磺色的霧氣，陳書文推開鑲嵌齒輪的大門時，十二臺差分機正吞吐著寫滿算式的羊皮紙。雷金納德從黃銅望遠鏡前抬起頭，鏡片上倒映著陳書文握著青銅算盤的右手。

“相位震蕩銃擁有三發充能，但我不建議用它來傳遞情書。“煉金首席艾薩克打趣道，“它的威力擊穿一個六重心法的修士的靈氣和身體不成任何問題。當然，七重就說不好了。”

“云麓城需要個能同時鎮壓陳家余孽、密教殘黨和朝廷暗樁的人。“陳書文將染著金粉的印信推向鏡面，“我想讓她去。”

“那你可找對人了。艾薩克布滿銅銹的手指捏住印信的剎那，蒸汽管道突然發出尖銳的嘯鳴，“那個位置正巧適合我。至于她，就好好享受洞房花月夜吧。”

“啊？”

陳書文扶在青銅算盤上的手指微微發顫，沐雨楓捧著檀木賬冊的指尖在“云麓賦稅“條目上洇開墨痕。兩人他從來沒想過艾薩克竟然會毛遂自薦。

“您方才說，想去云麓？“沐雨楓的算珠在袖中發出清脆碰撞，仿佛在重新計算某筆暗賬，“好像還真不是不行。“

畢竟作為煉金術在中州的代表，艾薩克無論是以銅煉金、長生不老還是研發武器，都對中州各大勢力有一些吸引力。

硫磺霧氣漫過差分機吞吐的羊皮紙，最新演算結果讓艾薩克嘴角勾起詭秘弧度。他明白，這是一個將煉金術推廣至整個中州的機會。

“不過，這也得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陳書文表態道，“你得拿點什么向我交換這份代表的委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