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水河谷的砂礫在密教真言中沸騰,陳梓桐黑袍上的血肉鉤紋泛起暗金光澤。他抬手撕開胸前皮肉,三根纏繞龍脈青磷的肋骨破體而出,每一節(jié)骨縫里都嵌著孩童的乳牙。
“都認為只有陳氏的靈髓才是我能提供的珍品,卻只有天域宗和密教,感興趣于作為副產品的殺戮本身以及陳氏的血肉。”腐肉簌簌墜入暗河,陳梓桐的嘆息裹著硫磺味的火星。
話音未落,六分儀的青銅棱鏡突然折射出七道星軌。畢竟和密教打交道是陳書文這十年的必修功課,而不遠的上空,正好有一件對付密教的圣物。
使徒血布在龍脈震蕩中展開血色經緯。當第一顆算珠撞碎肋骨末梢的乳牙時,整條灰水河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
“用西陸偽神的伎倆對抗密教真言?”陳梓桐的冷笑震落巖壁松針,血肉鉤紋驟然膨脹成九條蟒蛇,“當年愿望之主賜我這根鉤子時,你連父親的陳氏之種都算不上!”
六分儀的青銅棱面突然折射出妖異的紫芒,星軌在陳書文瞳孔深處倒懸成扭曲的荊棘圖騰。陳書文深吸一口氣,因為這只意味著一個現實——
“不對……”陳書文喉間泛起龍血銅銹的腥甜,他看到自己手背青筋突然凸起成虬結的龍紋,與陳梓桐黑袍下翻涌的血肉鉤紋產生共鳴。懷表中十二只死蝶全部飛出,遮住了陳書文的身體,才阻止了他進一步的異變。
整個河谷中的陳氏血肉,不,就連陳書文本人的血肉,也是陳梓桐力量的一部分。他終于明白兄長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三十七年龍脈浸染,早已讓陳梓桐的血肉與整條灰水河共生共榮!
血色光暈在陳書文體表劇烈翻涌,正教圣光與陳氏血脈發(fā)生著恐怖的排斥反應。
“主上!“沐雨楓見狀猛然咬破舌尖,硬生生將磅礴圣力封回丹田。失去引導的使徒血布不再散發(fā)圣光,而是突然坍縮成血色琥珀,數以萬計的信仰絲線從中迸發(fā)。
這些飽含西陸千年禱告的經緯線穿透山體,在灰水河兩岸編織出橫跨百里的猩紅光幕。正劇烈震顫的守陵衛(wèi)突然僵立當場,他們鎧甲間流淌的龍脈靈髓正被光幕瘋狂抽離。
“第一次是偽教契約,第二次是偽教圣幡,而這一次是擦拭偽圣本人自我鞭笞傷口的血布。下次你們打算拿什么做結界?處刑偽圣的真行刑臺?”
琉娜·斯圖亞特略帶俏皮的聲音裹著黑蝶磷火刺破硝煙,掃帚柄上纏繞的逆十字鎖鏈在龍脈震蕩中叮當作響。她足尖輕點峭壁凸起的青銅秤砣,墨色裙裾掃過陳梓桐血肉鉤紋激發(fā)的猩紅咒印,霎時騰起十二道墨色星璇。
“以愿望之主、開拓之主和創(chuàng)世之主為名,恭迎愿望之右席第七席,死亡之眼,瀆神者琉娜·斯圖亞特。我如約而來,并非為了你……”
死蝶重新排列成十二柄巨鐮,抵擋著來自陳梓桐和陳書文自己的肉體的、洶涌的攻勢。
“而是她!”琉娜指了指陳書文的懷表。
鐮刃破空之聲裹挾著人魚淚晶的潮鳴,陳書文懷表內湛藍碎片突然爆發(fā)出極光般的漣漪。琉娜的魔杖尖端在黑蝶磷火中勾勒出逆十字星圖,將陳梓桐血肉鉤紋激發(fā)的龍脈毒瘴盡數吞噬。
“伊萊亞斯·多斯·桑托斯——“琉娜的咒文震碎三枚青銅秤砣,暗河濁浪在她足下凝結成墨色王座,“密教第十席‘收割之鐮’,她的鐮刃本該再收割七百個偽神的教堂,不過現在她不用再擔心了,因為下一個‘收割之鐮’即將降生,而他則擁有弒殺神明的偉力!”
“啊?”陳書文有點迷茫,“你要做什么?”
“你、我、他,都不過是神的容器。”琉娜輕笑著,“既然現在你的肉體也是他的力量的一部分,何不拋棄這具肉體呢?”
“密教的把戲,我是不會相信的。”陳書文使勁捂住表盤,表示抗拒。
“很可惜,我是來追索你欠我的那顆心臟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征詢你的意見。”琉娜無奈地搖頭,“雖然懷表中的力量屬于那位第十席,但起碼用于封存的力量是我的。我也不愿意使用強迫的手段,而是會讓第十席自己進行選擇。”
懷表的后蓋突然碎裂,人魚淚晶的碎片被飛舞的黑鐮裹挾著進入了陳書文綻開的傷口。登時,黑鐮在琉璃般的神性中褪去黑翼,在空中飛舞、充足,化為一把冰藍的鐮刃。
陳書文接過鐮刃的時候,猛然發(fā)現自己已經成為了靈體。
“以凡軀承載神性,你會比那些靈髓祭品死得更慘!”
陳梓桐獰笑著扯斷三根肋骨,灰水河谷頓時升起數十名血肉傀儡。它們在試圖控制陳書文留在地面上的、正在扭曲的肉體外,也試圖牽制住陳書文靈體的行動。
此時,應該做的事情已經明了。陳書文揮舞著刻印著黑玫瑰的冰藍鐮刃,聲音卻已變成女聲——
“以愿望之主、開拓之主和創(chuàng)世之主為名,恭迎愿望之右席第十席,收割之鐮,瀆神者伊萊亞斯·多斯·桑托斯!”
冰藍鐮刃如舞動的精靈般劈開血肉傀儡的剎那,陳書文靈體深處傳來萬千嬰孩的啼哭。那些被煉成靈髓的陳家血脈正順著龍脈紋路攀附鐮刃,試圖將第十席的神性染成青磷色。
“三十七年間,我親手將四百二十具陳氏靈胚埋進龍脈節(jié)點。此刻你們每斬斷一縷血肉,都是在替我的靈網增添養(yǎng)料!”
整座峭壁都和陳梓桐已經不成人形的軀體共鳴、大笑著,在龍血銅臭中回響。
“我看不見得!”
琉娜的魔杖在空中劃出墨色星軌,地獄烈焰從她的魔杖尖端迸發(fā),開始吞噬著兩側山體的一切。畢竟整個山體中,陳梓桐作為“血肉之鉤”的肉體到處都是。
整條灰水河突然沸騰如熔化的青銅,使徒血布殘留的圣光在河床勾勒出龐大的逆鱗圖譜。陳書文看到沐雨楓正將正教烙印按在某個抽搐的陳家幼童額頭,十二道圣光鎖鏈順著龍脈紋路刺入山體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