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在使徒血布的震顫中發出悲鳴，穹頂裂開的縫隙如蛛網般蔓延。陳書文抓住沐雨楓的臂膀飛身后撤。

所有人都看向引發這一切變故的二人，然而此刻，葉清歌卻率先做出了動作。

“跟我來！”

沿著六只死蝶指引的方向，葉清歌撥開人群箭步沖出。在踏出第一步之前，她用靈石手環勾住了陳書文的衣袖。

拓跋鋒揮動著他的蛇紋權杖，落在一行人身旁的砂石主動避開，形成了一條蜿蜒蛇道。

蘇達的火焰葫蘆在混亂中炸開缺口，硫磺與硝石的氣味混著孩童哭喊刺入鼻腔。他適時擊碎了一塊掉落的巨石，以免擋住眾人逃生的去路。

然而崩毀的不只是上方的山體，還有下方的。赤袍信者耗費全身靈力影狼召出影狼固定腳下的地面，才使得六人能夠再向前穩定地移動幾步。

眾人順著砂蛇道墜入暗河不久，整座山體陡然塌陷。陳書文在激流中抓住了一個冰冷的長柱狀物質，定睛一看，竟是冰晶艦的冰槳。

當眾人從東支河口的漩渦中浮出時，守陵衛的青銅锏已架在脖頸。

“擅動龍脈者，當誅九族。”說話的聲音，正是引導滄瀾II號航向這個方向的那名校尉。

“誒，怎么能這么說呢，要知道我也在那九族之內啊。”陳梓桐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有的鍋可以推給我的兄弟，有的鍋不行哦。”

陳書文抹去臉上泥沙，瞥見遠處峭壁上陳梓桐負手而立的身影。這位兄長腳下蜿蜒的血痕，正與山體裂縫中滲出的使徒圣光完美嵌合。

“我倒是沒想到，你拿到的使徒圣物是真貨。”

“你也？”陳書文喉嚨里擠出的字眼裹著河沙的腥氣。峭壁間垂落的玄鐵鎖鏈突然震顫，十二枚銅秤砣在龍脈共鳴中顯出陳氏族徽——那些本該鎮壓邪祟的器物，此刻正將靈童的哭喊化作龍吟。

陳梓桐摩挲著左頰龍爪狀的舊疤，疤痕在暮色中滲出與青銅锏同源的青磷微光。

“我四歲那年，父親用三滴月華靈髓清洗我兄長的靈根，卻沒有顧及我。所以他是當今陳家族長，而我不是。”他從空中躍下，龍紋靴輕點浮雕的逆鱗，“這些靈髓按照道理講都是我的叔叔的靈根煉化而成，除了提供給族長，也有更多的靈髓奉獻給朝廷和門派長老，而我們這些劣等品卻未享受分毫。當然，在你出生前這些齷齪就轉去支脈，你才對此全然不知。”

河風突然裹來硫磺味的低笑，陳梓桐的龍紋衣襟在磷火中翻卷，

“只是幫朝廷，哦對，還有陳家，做點苦差事罷了。陳家總得有人用龍脈煉鑄靈根，如果家主要去中州大地播種，那就只有身為次子的我來做這些了。”

“此種魔修，應當斷絕。”陳書文咬牙切齒道。

“以為我三十七年鎮守龍脈是為忠君？”暗河突然掀起濁浪，陳梓桐的嘆息混著青銅鈴鐺的碎響墜入水中，“我是在等第一個敢掀翻祭壇的陳家兒郎。只可惜，這些兒郎往往在每次的儀式上，都是前九名或前八名被選擢的‘幸運兒’。不得不說，這次你還救了一個呢。”

“原來那些靈石手環不是護身符，而是被鑒定為劣等品的標記。”陳書文聯想到了自己近乎被拋棄的童年中，尚且還有記憶的那一部分，“陳家究竟在灰水河養了多少這樣的'祭品'？”

“放肆！”陳梓桐腰間青銅锏震起龍吟，蟠龍云雷紋自巖壁剝離，在兩人之間結成三十六道封印鎖鏈，“我在等一個陳家兒郎，并不代表那個人是你。靠一面西陸偽教邪物就想勘破陳家百年大計？那年靈根遴選儀式，你連前八席都進不去，如今倒要替這些廢料討公道？”

“哼，你以為我為何非要走這趟皇差？”

龍血銅銹在算珠碰撞聲中沸騰，六分儀將星光折射向這些封印鎖鏈，星光所到之處鎖鏈盡皆斷裂。

青銅甬道在劇烈震顫中綻開蛛網狀裂痕，沐雨楓踉蹌著扶住巖壁，正教烙印已如活物般爬滿右臂。暗金紋路在皮下虬結成荊棘圖騰。

“主上……血布這種使徒圣物，真的能夠蠶食龍脈！”他嘶吼著扯開衣襟，心口墨色血管竟與祭壇頂端懸浮的使徒血布形成共鳴。浸透圣血的麻布邊緣開始垂落暗紅絮狀物，所觸之處的蟠龍浮雕瞬間褪成慘白。

山體深處傳來巖石崩解的轟鳴，數以萬計的圣光光束精準刺入灰水河兩岸的龍脈紋路，地脈中沉眠的玄黃之氣如遭褻瀆，化作百條鱗甲倒豎的土龍破河而出。

另一邊，滄瀾II號甲板上的戰況已臻白熱——

葉清歌的冰魄劍氣在十二名守陵衛間綻開紅蓮，霜紋沿著蟠龍云雷甲的縫隙急速蔓延。走在前方的三名玄甲衛剛舉起青銅锏，關節處的冰晶便轟然炸裂，裹挾著龍血銅銹的甲胄碎片濺上十丈高的峭壁。

“果然，這些守陵衛不是活物！”心法得到增幅的她，同時使用冰火兩種攻擊也逐漸得心應手。

“你應該也發現了，所有的守陵衛都是直接將靈髓導入甲胄制成的。”拓跋鋒的蛇紋權杖重重頓入巖縫，杖頭血玉驟然炸裂成赤色砂霧。

那些砂礫如有生命般攀上最近一名守陵衛的蟠龍云雷紋甲胄，順著鱗片縫隙滲入內層的青磷石脈絡——原本堅不可摧的青銅胸甲突然扭曲如活物，發出類似骨骼斷裂的脆響，“沙海宗的蝕骨砂連天域魔修的脊柱都能蛀空，何況這些粗制濫造的贗品！”

赤袍信者甩出牦牛皮經幡纏住其中一人的脖頸，驚覺觸感宛如捏碎曬干的河蚌：“不僅如此，他們竟將活人生魂煉成靈髓導管！”

陳書文明白，這些戰斗不是他應該考慮的。目前來看對于他來說，陳梓桐是唯一一個需要直視的敵人。

“不錯，我認可你了，東溟港港主陳書文，我僅曾謀面一次的弟弟。”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將一件黑罩袍披在身上。

那黑罩袍上，竟描著一根長鉤的紋路。

“以愿望之主、開拓之主和創世之主為名，恭迎愿望之右席第五席，血肉之鉤，瀆神者陳梓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