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泠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點贊的小紅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辦公椅扶手。律所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變得刺眼，電腦屏幕上的案件卷宗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虛影。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盯著宋謹煜的朋友圈已經足足十分鐘，慌忙鎖屏時，指甲在手機殼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清泠？”蘇悅抱著文件突然出現(xiàn)在辦公桌前，嚇得她猛地一抖，“你最近魂不守舍的，該不會被甲方氣出神經衰弱了吧？”這個性格爽朗的姑娘將文件重重拍在桌上，“上次那個離婚案的當事人又來鬧了，非要在財產分割里加條寵物撫養(yǎng)權，你說離譜不離譜？”

盛清泠勉強扯出個笑容，喉嚨發(fā)緊：“可能是時差還沒倒過來。”她下意識摸了摸眼下的青黑，昨晚盯著天花板數(shù)羊到凌晨三點的疲憊感再次襲來。

蘇悅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帶著薄荷糖的甜味：“我可不像那些傻直男。”她眨了眨眼睛，指尖輕點盛清泠的手機，“剛不小心看到的，看同一條朋友圈半個小時了，會是因為時差？說吧，是不是有情況了？”

辦公區(qū)此起彼伏的鍵盤聲突然變得刺耳，盛清泠感覺后頸泛起細密的汗珠。“別亂說。”她抓起水杯猛灌一口，卻燙得舌尖發(fā)麻。

“行，不逼你。”蘇悅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條，“不過失眠這事兒得重視，我表哥在市立醫(yī)院中醫(yī)科當住院醫(yī)師，給你推薦個年輕大夫。別看人家年紀輕，調理失眠可神了，我上次加班爆肝就是他救的命。”

“就今天下班去！”蘇悅不由分說地拽起她的手腕，“再拖下去你這黑眼圈都能演國寶了。”

說罷，蘇悅直接拿過盛清泠的手機，動作麻利地打開醫(yī)院公眾號，“我?guī)湍銙焯枺〉媚阌滞恕！笔⑶邈鲞€沒來得及阻攔，蘇悅已經快速完成了操作，“搞定！下午五點四十的號，記得提前過去，林醫(yī)生的號可難搶了。”

盛清泠的喉嚨發(fā)緊。她望著手機屏幕上逐漸生成的掛號信息，耳畔仿佛響起林敘白高中時夸張的笑聲。那時他總愛站在教室后門，用變調的嗓音喊宋謹煜去打球，還會在她經過時突然吹口哨，嚇得她課本散落一地。而現(xiàn)在，他成了可能開解失眠的醫(yī)生。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鍵盤敲擊聲與電話鈴聲交織成網(wǎng)，盛清泠卻像被困在迷霧中的航船。她反復修改著合同條款，思緒卻總飄向醫(yī)院白大褂翻飛的走廊。當夕陽的余暉染紅電腦屏幕時，她才驚覺自己把“甲方”打成了“宋謹煜”三次。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律所里的同事陸續(xù)離開。盛清泠收拾東西時，突然摸到包里那張皺巴巴的紙條，這才想起還有去醫(yī)院看病這回事。她看了眼時間，已經五點二十了，心里一緊，抓起包就往外跑。

傍晚的街道車水馬龍，盛清泠站在路邊焦急地打車。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等了十幾分鐘，終于攔到一輛出租車。“師傅，去市立醫(yī)院，麻煩快點。”她喘著粗氣說道。

醫(yī)院大廳的電子屏閃爍著冷光，盛清泠攥著掛號單穿過擁擠的人群。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中藥的苦澀撲面而來，她的目光不自覺掃過各個科室指示牌。在中醫(yī)科門口，她看見候診區(qū)坐著幾個老太太，正在討論“那個染紫頭發(fā)的小大夫把脈可準了”。

“下一位，盛清泠！”診室里傳來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漫不經心。盛清泠推開門，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濃烈。

林敘白轉著鋼筆斜靠在椅子上，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卡通兔子掛件，淺紫色頭發(fā)在日光燈下泛著微光，與記憶里那個逃課翻墻的少年重疊。

“好久不見啊，盛清泠。”林敘白咧嘴一笑，露出虎牙，“還記得我嗎？”

盛清泠大方一笑，“當然記得，我同事幫我掛號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想到真的是你。”

林敘白突然湊近，在盛清泠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抓住她的手腕把脈，“失眠？多夢？還是……”他拖長了聲音，“有什么心事放不下？”盛清泠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想開口，卻聽見林敘白又說：“別緊張，我看你這黑眼圈，估計連續(xù)好幾天沒睡好了。”

盛清泠點點頭，簡單說了下自己的癥狀。林敘白一邊聽，一邊在病歷本上記錄，時不時問她一些問題。

“心火太旺，思慮過度。”林敘白松開手，“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盛清泠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林敘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行，那我先給你開幾副藥，調理一下身體。不過我可說在前頭，藥只能治標，心病還需心藥醫(yī)。”

林敘白快速地寫好藥方，遞給盛清泠：“早晚各一次，記得用砂鍋煎。這幾天盡量放松心情，別想太多。”盛清泠接過藥方，起身準備離開，卻聽見林敘白突然說：“對了，宋謹煜也在這個醫(yī)院工作，你要順便去見一下嗎。”

盛清泠的手猛地攥緊藥方，心跳漏了一拍：“不，不用了吧。”林敘白聳聳肩：“哦，我就是隨便問問。回去按時吃藥，下個星期這個時間來復診。”

走出診室時，盛清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聽見身后傳來林敘白的聲音：“記得告訴宋謹煜，我給他留了瓶珍藏的梅子酒！”

藥袋在手中晃蕩，她突然想起高中時，林敘白總愛偷喝家里的藥酒，被宋謹煜發(fā)現(xiàn)后追著滿操場跑。

“你跟他在同一個醫(yī)院應該很容易遇見吧，就不用我?guī)湍銈髟捔耍滦瞧谝姡轴t(yī)生。”盛清泠頭也不回地說道，手抬過頭頂揮了揮，走了。

夜色漸濃，手機在包里震動。宋謹煜的消息跳出來：“林敘白告訴我你來醫(yī)院了？今天下班早，要順路接你嗎？”

盛清泠望著醫(yī)院門口的車水馬龍，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她還沒意識到，命運早已將三根線纏繞在一起，而林敘白的出現(xiàn)，或許會讓那些藏在時光褶皺里的秘密，逐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