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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辛誠的這幾天

辛誠策馬揚鞭,馬車自南門駛?cè)?,塵土飛揚,軋地如雷。

車廂內(nèi),那名流民婦人緊緊抱著懷中的嬰兒,嘴唇發(fā)白,手指僵硬,整個人因懼急與奔波而近乎昏厥。

“孩子……孩子你要撐住啊……”她喃喃低語,淚水悄然滑落,滴在嬰兒蒼白的小臉上,染濕了破舊的襁褓。

“吁——!”馬車猛然剎住,車身一震。

辛誠勒馬停下,車輪甫一止穩(wěn),便跳下車來,三步并作兩步拉開簾子,低聲道:“到了,下車!”

他伸手扶住那抱著嬰兒的婦女,后者臉色煞白,手中孩童氣息微弱,卻仍緊緊抱著不松,仿佛一放手便會失去全世界。

“孩子……孩子快不行了!”她淚眼婆娑,幾欲跪倒在門前,“救救他!”

這是一家坐落于成都府南門口的醫(yī)館,門臉不大,舊木匾上“濟民堂”三字已有斑駁。

醫(yī)館內(nèi)光線昏黃,前堂懸著幾味常見藥材的布簽。柜臺后,一名身著洗得發(fā)白的青布直裰年輕的執(zhí)事正低頭在賬本上書寫。聽得外頭動靜,他抬頭望來,眉頭一蹙,卻未多問,穩(wěn)步繞出柜臺迎上前來。

“我是此處藥簿執(zhí)事,你這位大人,所為何事?”

“人命關(guān)天!”辛誠直接將婦人扶到門內(nèi),“孩子命在旦夕,快請大夫出診!”

那執(zhí)事一聽,不再多問,回身疾呼:“快,叫羅大夫出來,有急癥!”

一名藥童應(yīng)聲跑入后堂,不多時,一位須發(fā)花白、身著短褂的老大夫背著藥箱匆匆而出,見孩子氣息奄奄,面色一變,當(dāng)即拂袍跪坐,翻手掏出銅針與丹瓶,嘴中低喝:

“快帶進內(nèi)堂!熱水、凈帕、黃連丸——快!”老大夫一聲低喝,濟民堂頓時動了起來。藥童奔走、執(zhí)事開柜、水壺?zé)懀粫r間雖忙亂卻不失井然。

羅大夫跪坐榻前,手法老道而沉穩(wěn),翻瞼探喉、捏脈診舌,指如飛梭。頃刻之間,針落三道,孩童咳出一口痰涎,眉宇略舒。

“命是保住了。”羅大夫嘆了口氣,“只是久饑傷元,須得細養(yǎng)調(diào)理?!?

他抬眼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婦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仍帶風(fēng)塵之色的辛誠,心下已有分寸。

“這孩子是你帶來的?”他起身拂袖,“你是好心人,可也要知曉——救得了一時,救不得一世?!?

辛誠聞言,緩步上前,輕聲對婦人道:“孩子已無大礙,你也歇口氣。”隨手自懷中摸出幾兩碎銀,悄悄遞與她,“大姐,財不露白,切記。你已入城,好自為之。”

婦人原本只是呆呆坐著,一聽此言,頓時哽咽,眼淚奪眶而出,竟撲通一聲跪下,死死抱著辛誠的衣角。

“小女子馮湘,前些日子與夫君尚在村中安生度日。未曾想,一夜官兵殺入,火燒房屋,屠人奪糧……嘴里卻在喊‘白蓮教萬歲’!”

她說著,哭聲再起:“我夫君被刀砍死,尸首至今還在灰燼里。我抱著孩子躲在衣柜中,才逃過一劫。求大哥替我們做主,告景川侯曹震——他放縱軍卒,血洗鄉(xiāng)村,天理何在!”

羅大夫臉色大變,厲聲低喝:“你這婦人!混帳不識好歹!這位爺救你是情分,豈能為你摻入禍端!”

“讓她說。”辛誠卻擺了擺手。

馮湘見狀,磕頭如搗蒜,淚流滿面道:“求先生為我夫君伸冤,我要狀告景川侯,他罪大惡極!”

羅大夫額上冷汗?jié)L落,低聲勸道:“你瘋了?你一個流民婦,竟要告侯爺!連我這濟民堂,也要被你連累!”

“我接了。”辛誠言語平靜,卻篤定如山。

馮湘如獲新生,連連叩首,額頭碰在青磚上發(fā)出悶響。

羅大夫臉色青白交錯,沉默良久,終于道:“那你們都快走!別把我這點清凈也攪得粉碎。”

辛誠卻拱手一禮,誠懇道:“先生,眼下我孤身一人,帶著婦孺極不方便。還望您大發(fā)慈悲,暫留他們母子幾日,便是天恩?!?

“你——”羅大夫拂袖背身,一臉煩躁,“我為何要趟你這渾水?”

辛誠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放在桌上。目光未變,語氣仍然平穩(wěn):“先生,這對母子,或許是最直接的人證?!?

羅大夫冷哼一聲:“這不是錢的事。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只想救幾個人,不想救這個世?!?

辛誠沉聲說道:“但世若不可救,救幾人也不過茍延殘喘。先生,您難道不見,這些年來街頭巷尾、流離之民,是如何一日多于一日?”

羅大夫怔了怔,沉默片刻,搖頭道:“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你這脾性……鋒芒太露,耿直過頭。這世道,刀鋒太快者,往往先折?!?

他目光一轉(zhuǎn),又低聲道:“你在我這濟民堂大聲喧嘩,若被巡街軍士聽了去,不止你我,連這條街也要遭殃。”

辛誠抱拳,歉然低頭:“是我唐突。”

羅大夫眼神微凝,忽道:“你一個北地口音的漢子,出現(xiàn)在成都府,又做這等事,怕也是有備而來吧。”

辛誠輕聲答道:“先生竟能聽出?”

“你太小瞧我們這些走南闖北的老醫(yī)者了?!?

兩人對視片刻,羅大夫終于嘆了口氣,道:“罷了,我這老骨頭也不多活幾年。既是救人,便救到底。但也只留幾日,多了我管不了?!?

辛誠大喜過望,鄭重拱手一禮:“謝先生大恩?!?

羅大夫拂袖收起銀子,頭也不回道:“這銀子我便收了,省得你日后說我拿了錢卻不盡力。若有一日你能查個水落石出,老夫會一文不少地還你。”

辛誠立在門口,看著那干瘦背影消失于藥架之后,輕輕道了一句:“好?!?

辛誠走出濟民堂,天光已昏,街上燈火漸起。商鋪陸續(xù)關(guān)門,行人三三兩兩匆匆歸去,夜氣中帶著川地特有的濕熱與藥香。他翻身上了馬車,駕韁而行,沿城南小道緩緩前往城西。

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停在一處巷口盡頭的小客棧前。客棧三進兩出,門臉不大,匾額上題著三個墨字:“聽泉居”。門前懸著一盞微搖的燈籠,燈光昏黃,顯出幾分冷清。

此處地勢偏僻,靠近景川侯府側(cè)門后墻,不屬熱鬧街區(qū),往來多是落腳商旅,少有人久住。正是他與張輔等人早先約定的會合之地。

辛誠下車,推門而入,門廳里彌漫著淡淡的油燈氣與陳舊木香。柜臺后,一名佝僂老掌柜正打盹,被腳步聲驚醒,抬頭一瞧,忙起身迎上。

“客官是投宿?樓上空房還有幾間,您要住下?”

“不用多話,尋個臨窗的單間,干凈就成?!?

掌柜一看是個獨來獨往的外客,言語干練,便也不多言,點頭應(yīng)下,吩咐小二領(lǐng)人上樓。

辛誠入住的房間在二樓西廂,窗外正對景川侯府高墻的一隅,槐樹橫枝斜掩,時有幾名護衛(wèi)模糊出沒,遠遠望去,燈影不時搖晃。他將窗簾拉出一道細縫,坐在窗下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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