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家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262字
- 2025-05-07 10:59:59
呂震見張輔沉默不語,繼續開口,語氣不重,卻字字如錐:
“詹大人洪武十五年中秀才,那一年,恰好是空印案爆發之時。”
“這些年,我奉命調查江南銀錢流向,卻總有一筆‘暗銀’查無所出。如今,卻因張公子在蘇州洞窟中發現的藏銀,才讓這樁舊賬露出一角。”
“而那封信,也讓我終于明白——為何不到十年,詹大人能從一個秀才,平步青云至吏部尚書?”
“靠的不是才名,而是銀子。”呂震話音落地,滿堂沉寂。
王連一拍桌子怒道:“該死的詹徽!與范廷獻一明一暗,狼狽為奸!謀反什么的都是借口,是為一己之私設局嫁禍涼國公!”
張輔也忍不住點頭:“怪不得范廷獻咬死了藍玉,卻言語閃爍、矛盾百出……原來,真相在這兒。”
呂震微微點頭,神色肅然:
“范廷獻給他銀兩,詹徽在朝中替他遮掩——是啊,的確是珠聯璧合。”
呂震見張輔久久不語,便緩聲補了一句,語調卻陡然一沉:“張公子,你須記住——”
“圣上的旨意,是讓你查涼國公,不是詹徽。”
“詹大人將來如何,自有圣裁。可眼下,你要關心的,只有圣命。”
他目光落在張輔臉上,神色并無敵意,卻透著幾分打量與試探。那是一種身處廟堂之上的人,慣于權衡人心的老練。
皇帝讓呂震轉達的,不只是告誡,更是敲打:錦衣衛不是清道夫,也不是俠客,他們是天子的鷹犬,唯天子之意是從。
張輔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卻字字清晰:“呂大人不必提醒,我心里明白。”
他說得輕,卻似刀鋒劃開心口。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近月余,本以為憑借錦衣衛身份、手握金手指,能讓這腌臜亂世燃起一星理想之火,可現實卻如冷水當頭。
前世的他,不過是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學生,尚未真正接觸過人間冷暖;如今穿越而來,一頭撞進這個漩渦深處,才明白什么叫“君心難測”,什么叫“官場如海”。
“如果呂大人只是來勸我收手,那便不必多言。涼國公,我會查;但詹徽,我也不會放過。”
呂震眉頭輕蹙,似是意外他還不肯回頭。他抿了口茶,半晌才道:
“詹徽勢大如山,你若硬撞,怕只會粉身碎骨。涼國公倒是好查,圣上盯著,誰也不敢攔你。”
張輔聞言,并未答話,只轉過身,緩緩轉動輪椅。
“王前輩,勞煩你送我回去吧。身體乏了,剩下的話,日后再說。”
王連苦笑著摸了摸頭,看向呂震。
呂震也無奈地搖了搖頭,但眼中卻有一絲笑意。他早知張輔倔強,只是沒想到這份傲氣,竟能與命運硬碰至此。
“罷了,你如今手握尚方寶劍,七品以下,先斬后奏,誰奈何得了你。”
“但你還是得聽一句勸:蔣瓛那邊,似乎已經在查藍玉與景川侯曹震之間的關系,你可以從那里著手。”
張輔聞言點頭,算是領情:“謝大人指點。”
隨后,他便被王連推著出了府邸,夜風微涼,街巷寂靜,只有兩人輪椅滾動的聲響清晰作響。
到了城門,王連停下腳步:“前頭便是郊外,你家在外頭,我就不送了。”
張輔轉頭看他,眼神中有幾分疲憊,也有幾分感激:“王前輩,麻煩你了。”
“你小子……嘴倒是客氣。”王連擺擺手,卻終究沒轉身離去,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張輔緩緩遠去的背影。
就在張輔艱難推著輪椅,行至斜坡時,突然一股力道從后方托住了他。
“張百戶,夜路難行,怎能不帶個護送的?”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張輔回頭,果然是司徒頃,嘴角帶笑,手正穩穩地推著他。
“司徒大人?”張輔訝然。
“你行動不便,身為同僚,自然得盡一份心力。”
“你該早點回城,城門一關,可就進不去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回去。”司徒頃輕笑一聲,“張百戶若不嫌棄,便請我到府上一敘如何?”
張輔微微側頭,神色淡然道:“大人既已查得我家在何處,又何必多問?”
司徒頃朗聲一笑:“雖然知根知底,但是流程還是要走的,錦衣衛的本分。”
夜風吹拂,月色灑落,一前一后,兩人一輪椅,穿過城郊小道,朝著張輔的宅邸緩緩前行。
終于在離開了應天府之后月余,重新回到了自己這個小家。
此時屋內燈火通明,張輔這才想起——自己這座屋子里,早就住著柏如晦和文鳶那兩個“女房客”。
“喲,看來弟妹在等你啊。”司徒頃調笑著推著輪椅走近。
“司徒大人不是說自己知根知底么?”張輔回頭看他一眼,語氣不急不緩,“那您該知道,我屋里哪來的‘弟妹’?”
話音未落,屋內傳來急促腳步聲。
柏如晦第一個沖了出來,看到張輔安然無恙,直接一個箭步撲上來,緊緊抱住他,淚水都快涌了出來。
“柏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張輔愣了愣。
“你不知道我多擔心……我還以為,你出不來了。”柏如晦低聲道,聲音中帶著真實的顫抖。
張輔有些無奈,卻也有些動容。想來二人結識不過月余,從船上并肩斗范修,到蘇州花樓贈詩,再到他為柏如晦的祖父復仇范廷獻。彼此之間,早已不僅是萍水相逢。
這時,文鳶也走了出來,只是靜靜站在門前,對著張輔微微一躬,神色恭敬而平和:
“歡迎老爺回家。”
“老爺?”張輔挑了挑眉。
柏如晦趕緊解釋:“你別誤會,我起初也勸過她,但她堅持。說你幫她贖身,她認你為主。你就當……是她的個人興趣吧。”
“沒錯,老爺。”文鳶面不改色,“這只是我對恩人的稱呼,無關他意。”
司徒頃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笑出聲來:“老弟,艷福不淺啊,家中藏龍臥鳳,皆是傾國佳人。”
柏如晦這才注意到他,趕忙對司徒頃行禮:“您是張輔的上司吧?未曾遠迎,萬望恕罪。”
“哪里哪里,我來蹭飯的。”司徒頃大方一笑。
“不要這般。”張輔終于忍不住道,“柏姑娘,我和你只是……朋友關系。你這幾天給我送飯已是情分,這般待我,未免太過——”
“別說了,飯菜要涼了。”柏如晦絲毫不為所動,從司徒頃手里接過輪椅,“大人,請入座。我和文鳶已經備好晚膳,一起用飯吧。”
“恭敬不如從命。”司徒頃哈哈一笑,跨步進門。
張輔被推入屋中,回頭看了一眼這兩位“怪人”,又看了眼桌上的熱飯熱菜,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拒絕。
或許,有些溫暖,是不必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