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家來人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165字
- 2025-04-25 12:34:11
二人離了吳門渡口,避開人流,拐入一條僻靜小巷。巷道深窄,石磚斑駁,兩旁是殘舊粉墻與竹籬柴門,隱隱可見屋后晾曬的綢布在風中輕擺。
張輔蹲下身,從隨身包裹中取出一套疊得極整的衣衫。展開來看,竟是云紋織錦、湘緞滾邊,顏色素雅而貴氣十足,分明是富戶商賈出門常著之裝。
柏如晦見狀,略一挑眉,頗為訝異:“你還真是個商人?”
張輔一邊換裝,一邊淡淡回道:“不然你當我是來游湖賞月的?”
“你剛上船那副樣子,穿得跟逃荒似的。”
張輔笑了笑,將舊衣收好,手一抬,束帶就位。那一身錦袍穿在他身上,不但不顯浮華,反襯出幾分氣度端凝。眉宇清峻,肩背挺拔,那股自幼練武錘煉出的沉氣沉骨,配上如今的行裝,倒更像某位江南大戶遠行的公子爺。
柏如晦看得一愣,隨即輕哼一聲:“倒也好看。”
張輔整了整衣袖,笑道:“行走江湖,穿得富貴太過,平白招賊;但進了蘇州城,該亮的身份,也得亮出來了。”
他語氣淡淡,卻字字有據。
柏如晦望著他,眼神微動。方才在舟中,她只覺此人沉穩不語,倒有幾分躲事之嫌,如今一番衣裝一換,連人都仿佛不一樣了。
“你不是說過要帶我去通濟會么?”張輔站定腳步,望向柏如晦,語氣不重,卻不容推諉,“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
此時的柏如晦卻有些躊躇,眼神游移,像是心中壓著什么未說出口的東西。
張輔察覺異常,眉頭一挑,問道:“你該不會……打算騙我罷?”
柏如晦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可以帶你去——但我不進去。”
張輔還未追問,只聽巷口忽然傳來喧嘩之聲。一行人攔住去路,為首者指著柏如晦大聲喊道:
“果然是你!柏家的那丫頭,終于肯回來見人了!”
柏如晦臉色一變,下意識便要轉身拉著張輔逃離。
但張輔卻不動,反倒伸手穩穩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聲音不高,卻極其鎮定:“你要跑哪去?”
那人上前幾步,臉上滿是譏諷:“若不是沈家傳出風聲,咱們還真尋不到你這三年前逃婚的柏家小姐。”
張輔聞言,目光落在柏如晦身上,眼中多了幾分驚訝。
柏如晦低下頭,神色復雜,輕聲道:“他們是白家的人。”
張輔沉吟片刻,沒有多問,反而緊了緊握住她的手,低聲一喝:“走!”
柏如晦怔了一下,隨即眼中泛起微光,似驚又似喜,咬牙點頭。
“沿前巷直走三十步,穿過那座橋洞后,再右轉入水坊巷,巷底有口廢井,旁邊那座竹門,便是通濟會的外院偏入口。”柏如晦一邊奔走一邊低聲道,語速雖快,字字卻清晰分明。
張輔聞言,眼中寒光一閃,當即牽她而走,穿街過巷,如魚入水。
“還想跑?給我追!白少爺的話就是令——今日必須討回公道!”白家家丁扯著嗓子喊,腳下卻絲毫不慢,一行人踩著青石路,一路緊追不舍。
兩人一前一后穿街過市,正值午后集市最盛之時,沿街茶肆酒坊、攤販雜陳。雞飛狗跳之間,百姓紛紛躲避,驚呼四起。
張輔眼見身后步聲緊逼,心思一轉,腳下未停,忽而順手扯過一輛堆滿水果的手推車,狠狠一推,車頭一歪,正擋在追兵必經之路上。
“當心!”車主大喊,可那車已撞翻在人群中,蘋果滾地、梨子亂飛,幾個家丁一個不慎,連人帶鞋踩上香蕉皮,“哎呦”一聲,仰面朝天摔了個正著。
另有兩人試圖繞過,卻被張輔反手從雞籠中拎出兩只肥雞,一甩手丟出,雞撲騰著翅膀亂飛,尖叫連連,竟正好撞在那兩人臉上。
“混賬!”那家丁眼前一黑,被雞翅拍得東倒西歪,雞爪一陣亂蹬,竟把他臉上抓出一道血痕。
街頭頓時大亂,狗狂吠、雞亂飛,連街角擺面攤的老漢也被驚得潑了一碗湯在客人頭上,怒罵連連:“哪家的畜生在街上打仗!”
就在二人即將穿過染坊巷口時,忽見一輛載滿布匹的小車自巷子一側緩緩推出,橫在了道中央。車后,是一名身材纖細的少女,頭上包著青布巾,口鼻皆掩,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
“快讓開!”白家家丁氣急敗壞,提棍上前怒喝,“別不識好歹!”
少女卻只是低著頭,連連作揖,口中不斷重復:“對不住,對不住,小女這就收拾……都是布,不好挪動。”
一時間,幾名家丁竟被布車絆住去路,不敢直接推人,也不好下手,只得氣急跳腳。
張輔聞聲回頭,正欲開口,卻聽身旁柏如晦忽然一聲驚喜:“小梅!”
那蒙面女子微微抬眼,目光與柏如晦對上,神情微動,隨后輕輕一點頭,悄然朝布車一側小巷引手。
“是在那里嗎?”張輔低聲問。
柏如晦鄭重點頭:“沒錯,就是那里——后門就在那處青石井后頭!”
張輔目光一凝,立刻牽住她手腕,繞過布車,輕巧鉆入小巷。
小梅見兩人離去,立刻作勢跌坐在地,哎喲連聲,吸引了所有追兵目光。白家幾名家丁正被街頭鬧得灰頭土臉,一時竟未察覺目標已然脫手。
兩人見后門,縱身一躍,翻過低墻,落入院內。
腳步剛穩,張輔便覺腳下青磚鋪地、院中修竹搖影,與方才的市井混亂判若兩界。他心中一突:這地方分明非尋常商鋪,自己這一跳,豈不是……私闖民宅?
正欲轉身解釋,只聽前方一聲冷喝,低沉而沉如鐵鐘:
“你還好意思回來?”
聲如寒刃,語氣之重,竟使人脊背一涼。
張輔與柏如晦同時望去,只見院門盡處立著一人,身著墨袍,鬢邊微霜,目光如電。其人負手而立,身后一排銅飾木門微敞,隱約可見一排賬架與玉屏風,氣度不凡。
柏如晦的眼神忽地一變,從輕松躍入之姿轉為冷凝如霜,聲音低卻不退:
“父親。”
張輔心中一震,霎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他趕忙趨前兩步,略略低頭,恭敬行禮:
“在下張輔,應天來客,冒昧入門,還請會長恕罪。不知尊姓大名?”
那人冷哼一聲,目光并未落在張輔身上,而是緊盯柏如晦:
“老夫柏辛。你又是誰?竟敢帶著我柏家的人在大街上拋頭露面,攪得滿城風雨,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