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龜山村村口的老槐樹在風中發出哀鳴,十七具青銅尸簽從樹根處破土而出,在雨幕中拼出扭曲的歸墟地脈圖。村長江守義的青銅拐杖碾過一具水傀的頭顱,鱗片摩擦聲中,他抬起半張覆蓋金蟾鱗片的臉,眼底泛著尸油般的幽光。
“讓開!”鐵牛的暴喝驚飛枝頭烏鴉,這個鐵塔般的青年從巷口沖出,暴雨在他隆起的肌肉上凝成水珠,胸口的共工紋身隨奔跑亮起微光。三具水傀從槐樹后撲來,他甚至未減速,反手一拳砸在當先水傀的面門,腥臭的黑血濺在護腕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江守義的瞳孔驟縮:“載體血脈?”他甩動拐杖,青銅鎖鏈如活物般纏向鐵牛腳踝,鱗片在雨中化作萬千飛刀。鐵牛本能地抬腿,鎖鏈纏上他的小腿,卻被他徒手扯斷,傷口滲出的鮮血剛滴在地上,便被共工紋身吸收,結痂脫落。
“疼!”鐵牛悶哼一聲,終于駐足,低頭看向腳踝的鱗片刻痕。記憶如潮水涌來——陳瞎子的小屋、周明的鎮魂散、還有某個戴紅繩的模糊身影,但都如霧中花,抓不住細節。他甩頭,握緊拳頭,共工斷角在腰間發燙:“老東西,打疼牛兒了!”
江守義趁機欺身而上,拐杖頂端的共工斷角殘片刺向鐵牛心口。青年不退反進,竟用胸口硬接這一擊,共工紋身爆發出強光,斷角殘片當場崩裂?!霸撐伊耍 辫F牛嘶吼著抓住對方手腕,青銅鱗片在他掌心碎裂,露出底下布滿尸簽疤痕的皮膚。
“啊——!”江守義發出非人的尖嘯,身體化作黑血滲入槐樹根須,只留下半截泛著微光的共工斷角。鐵牛蹲下身,指尖撫過斷角上的圖騰,心跳突然加速——這斷角的氣息,竟與他從小佩戴的骨甲碎片一模一樣。
“拿著吧,這是你爹的斷角?!苯暇诺尼灨蛷幕睒渖纤Τ觯碜∮拥暮谘@位走陰人戴著斗笠,聲音里藏著二十年的風雨,“1985年歸墟之戰,他用這斷角替你擋下了黃泉引的骨笛,自己卻被水傀拖進了陰河。”
鐵牛攥緊斷角,共工紋身與斷角共鳴,腦海中閃過零碎畫面:暴雨中的江面、燃燒的漁船、還有一個戴著紅繩的小男孩的哭聲。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林寒,后者正被陳雪扶著躲避水傀,腕間紅繩在雨中格外刺眼。某種熟悉感從斷角傳來,卻像被水幕隔開,始終拼湊不出完整的記憶。
槐樹洞深處,青銅沙盤映出地下三層結構,鐵開山的骨甲碎片在沙盤中拼出玄陰殿的輪廓。江老九蹲在沙盤旁,釣竿挑起代表黃泉引的血色標記,斗笠陰影遮住眼底的精光:“玄陰殿中層的祖巫殘肢,每具都連著龜山村村民的尸簽。寒小子,你的紅繩能顯影殘肢位置;陳雪,你用法醫術破解水腦蠱的基因鏈;紙芽,你隨老夫留下,用《走陰密卷》喚醒替死鬼殘魂?!?
“江老哥,你不走?”趙四爺的鎏金燈籠在洞口搖晃,金蟾紋爬至眉梢,“玄陰殿的尸油管道可少不了你這走陰人的紅繩?!?
“老夫要守著槐樹井?!苯暇诺尼灨洼p點井口,“黃泉引的血祭司定會用‘地脈招魂術’搶奪尸簽,只有《走陰密卷》能護住替死鬼的殘魂。”他轉向鐵牛,“況且,這傻小子斷角初鳴,得有人盯著別讓共工血脈反噬?!?
鐵開山點頭,骨甲發出龍吟:“也好。老夫帶卸嶺弟子守井口,江老哥控紙人陣策應,鐵牛隨我們斷后。寒小子,你帶陳雪走密道,記住——玄陰殿的青銅井里,泡著十二具祖巫殘肢,每具殘肢的指節都刻著卸嶺弟子的姓名。”
蘇晴握緊解蠱針,金蟾紋與沙盤上的 003號標記共鳴:“我回十二峒取‘載體覺醒密卷’,但密卷上說……”她看向鐵牛,“載體覺醒時,需要鑰匙的血引共鳴?!?
紙芽突然翻開《走陰密卷》,十七個紙人在她肩頭排成戰陣,每個紙人胸口都貼著龜山村村民的姓名簽:“寒哥,密卷第三頁寫著‘走陰人守井,替死鬼顯形’——江師傅和我留下,能讓龜山村的冤魂為你們指路。”
林寒摩挲著腕間紅繩,抬頭與鐵牛對視。青年眼中的清澈讓他心悸,某種模糊的溫暖從記憶深處泛起,卻被紅繩的熱意打斷。他別過臉,指向沙盤:“玄陰殿的殘肢在等,我們該出發了?!?
江老九接住尸簽,目光落在簽頭的“王大壯”三字——那是鐵牛父親的名字。他輕嘆一聲,將尸簽遞給紙芽:“貼在第三具紙人胸口,當年大壯就是用這名字替寒兒擋了致命一擊。”
當林寒的紅繩觸碰到玄陰殿的石門,江老九的釣竿突然繃直,《走陰密卷》無風自動,露出夾在其中的老照片:1985年的歸墟祭壇,林滿江將紅繩系在幼童腕間,鐵牛的父親握著斷角站在他身后,而年輕的陳瞎子正將摸金符碎成三瓣。
“紙芽,”江老九低聲道,“把‘護寒’的血誓顯形,讓鐵??纯此斈昕淘诨睒渖系淖帧!?
紙芽指尖翻動書頁,槐樹突然發出嗡鳴,樹皮上浮現出卸嶺派的血誓:“生為卸嶺郎,死作護寒魂,紅繩所系,歸墟不侵?!辫F牛望著這些血字,斷角在掌心發燙,記憶的碎片終于拼湊出一角——五歲那年的暴雨夜,他護著戴紅繩的男孩躲避水傀,后背被抓出三道血痕,父親笑著摸他的頭:“鐵蛋真厲害,比爹當年還勇?!?
“江師傅,血祭司來了!”紙芽的紙人突然發出警報,十七具青銅棺的倒影在井水中劇烈震蕩。江老九甩動釣竿,紅繩卷起井底的替死鬼尸簽,在井口拼出“護寒”二字,“鐵牛,跟著字的節奏出拳,每一擊都要砸在地脈節點上!”
鐵牛點頭,斷角插入井口圖騰,共工紋身與血誓共鳴,竟在雨中顯形出十七個卸嶺弟子的虛影。他望著這些虛影,突然想起陳瞎子教他的口訣:“一拳護頭,兩拳護心,三拳護紅繩?!庇谑撬麚]拳,每一擊都帶著替死鬼的怒吼,每一步都踩著血誓的韻律。
玄陰殿密道深處,林寒突然駐足,指尖撫過石壁上的“王大壯”刻痕。紅繩的熱意順著血管蔓延,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周明的替死鬼名單里,第一個名字總是“王大壯”——那是鐵牛父親的名字,是第一個為他獻出生命的卸嶺郎。
他回頭望向密道入口,暴雨的轟鳴聲中,江老九的走陰調混著鐵牛的怒吼傳來。那個陌生的青年,此刻正與十七具替死鬼虛影并肩作戰,而江老九的紙人陣,正將黃泉引的血祭司逼向槐樹井的地脈陷阱。紅繩在腕間輕輕顫動,仿佛在訴說一個被暴雨沖刷了二十年的真相——走陰人未說的后手,載體未醒的記憶,都將在歸墟的漩渦中,隨著斷角的轟鳴,一一顯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