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歸江渡停靈異事
- 紅繩詛咒錄
- 紅綠藍的黑
- 2715字
- 2025-04-30 12:45:18
歸江渡的深秋總是裹挾著潮濕的冷意,張記染坊的青石板小徑上,散落著幾片枯黃的槐葉。張富貴站在陳瞎子的木門前,手中的 BP機第三次震動,屏幕上“李總急電”的字樣在暮色中格外刺眼。他穿著父親遺留的靛藍長衫,肘彎處的補丁在煤油燈昏黃的光線下泛著深淺不一的藍色——那是母親生前用染坊邊角料縫的,最深的那塊“歸江青”,正是父親耗時三年才調出的顏色。
“陳先生……”張富貴的聲音卡在喉間,木門上褪色的“鎮宅符”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家父昨夜……走了。”
門“吱呀”打開,陳瞎子的盲杖率先探出,杖尖在張富貴的布鞋面上輕點三下。老人戴著洗得發白的青布眼罩,嗅覺卻格外敏銳:對方身上的靛藍染劑味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袋鍋味——那是歸魂灘老煙鬼們特有的氣息,也是張老太爺生前最愛的旱煙味道。
“張少爺這長衫,是令尊的舊物?”陳瞎子的聲音像浸了江水般冷冽,“令尊剛咽氣,您倒先穿上了他的壽衣?”
張富貴的手指猛地攥緊袖口,布料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先生說笑了,不過是件舊衫……”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兜,那里裝著半片撕碎的遺囑,紙角還沾著父親的血,血跡邊緣的毛邊顯示出被手撕毀的痕跡,紙纖維里隱約可見“義子”二字。
陳瞎子的盲杖突然轉向屋內,杖尖在青石板上敲出三聲短音:“帶我去停靈房。”他的煙斗明明沒有點燃,卻有一縷若有若無的艾草味飄出,“記住,停靈房的長明燈,必須用槐木芯浸過的燈油。”
張府的停靈房位于后院東側,青磚地面鋪著褪色的鎮魂錢,每枚銅錢都刻著歪扭的“歸”字——這是陳瞎子昨夜親自撒的,說是能引魂靈找到歸途。兩盞煤油燈在供桌上搖曳,玻璃燈罩上結著細密的水珠,將光影投在黑檀木棺木上,形成詭異的晃動陰影。
“停靈房的長明燈,換過三次了?”陳瞎子的盲杖敲在青磚上,回音比平常多出 0.3秒——有人曾在這里移動過老式松木衣柜,柜腳的劃痕顯示,它被推到過西北角,那里的墻面上,隱約有五道指甲抓撓的痕跡,呈弧形排列,像是臨終前的掙扎。
“是……”張桂花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她穿著洗得發白的確良襯衫,腕間的鍍金鐲子是上周剛從鎮上打制的,“父親咽氣時,燈突然就滅了,油都潑在了供桌上……”她的視線躲閃,落在供桌上歪斜的紙扎品上,那些紙人紙馬的眼睛,不知為何都看向棺木。
陳雪已經戴上白線手套,指尖劃過死者眼瞼:角膜表面的白霧呈不規則片狀,符合“定魂散”中毒特征。這種產自十二峒的草藥,在歸江渡被當作治頭痛的偏方,卻鮮有人知其過量服用會導致假死。當她掰開死者右手,半張遺囑飄落,殘頁上“遺產歸義子林……”的字跡被撕成兩半,斷裂處的毛邊呈 45度角——那是被人從右側強行撕扯的痕跡,紙纖維里還嵌著幾根靛藍色棉線,與張富貴長衫的布料完全一致。
“紙芽,取磁盒。”陳雪頭也不回地說。
十五歲的紙芽攥著生銹的剪刀,手卻在發抖。她看見死者指甲縫里嵌著靛藍布絲,布紋呈斜紋交織,正是張富貴今早穿的長衫材質。更詭異的是,指甲邊緣有新鮮的劈裂,像是臨死前用力抓撓過什么,甲床處還殘留著一絲黑色——那是靛藍染劑氧化后的顏色,與染坊廢水池的沉淀物如出一轍。
陳瞎子的盲杖突然點向張富貴:“令尊斷氣時,您在哪兒?”
“在……在自己房里!”張富貴的喉結滾動,褲兜的 BP機突然震動,震得他打了個寒顫,“聽見動靜就趕來了,只見父親攥著遺囑,指甲縫里不知怎么勾了我的布絲……”
“哦?”陳瞎子冷笑一聲,“您的長衫是卯時新換的,漿糊都沒干,令尊卻能在子時抓下布絲?”他轉向陳雪,“把布絲送去鎮上的紡織廠,查查是否浸過定魂散。”說著,他的盲杖輕輕敲了敲棺木,三長兩短的節奏,像是在與棺中之人對話。
歸江渡的紙扎鋪藏在碼頭巷尾,木門上的“劉記紙扎”匾額已褪成灰白色,門框上掛著串風干的槐葉,風過時發出細碎的響聲,像是無數個魂靈在低語。紙芽蹲在門檻上,生銹的剪刀在草紙上劃出第五道歪斜的馬腿,掌心已滿是冷汗。
“芽兒,馬眼要畫圓。”劉師傅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帶著濃重的歸江口音,“引魂馬的眼,是魂靈回家的路,要是畫歪了,魂靈就會在江里打轉。”
紙芽剛給馬眼點上朱砂,草紙突然滲出紅色液體,在馬臉染出“冤”字。她猛地縮回手,發現剪刀刃上沾著的尸油——那是今早幫陳雪整理停靈房時,從張老太爺遺體上蹭到的,此刻正散發著詭異的溫熱。
“雪姐姐,血、血在動……”紙芽的聲音發顫,望向站在門口的陳雪。
陳雪的盲杖點在她肩上,帶來些許暖意:“是尸油滲進紙里了。”她湊近細看,發現血淚中竟混著極細的靛藍顆粒,與張富貴袖口的染劑成分相同。更詭異的是,當紙芽的指尖觸碰到馬嘴,草紙突然發出“咯咯”的輕響,像極了老人臨終前的咳嗽,嚇得紙芽差點摔了剪刀。
供桌上的紙扎品不知何時全轉了方向,所有紙人的眼睛都盯著棺木,嘴角詭異地向上揚起。紙芽看見,每個紙人的領口處,都別著一小片靛藍布——那是張桂花今早送來的“祭品”,說是“讓父親在陰間也能穿得體面”。
與此同時,林寒正在歸魂灘潛水。紅繩在腕間發燙,指引他勾住半塊雕花木板。水底下的能見度極低,唯有紅繩的微光像盞小燈,照亮周圍漂浮的槐葉。當他浮出水面,發現木板縫隙里嵌著半片指甲,甲床處殘留著靛藍色,邊緣還有道淺溝——像是被人用剪刀刻意剪下的,指甲內側,隱約刻著一個“貴”字。
頭七當晚,歸江渡下起了冷雨,雨滴打在停靈房的青瓦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供桌上的煤油燈第三次熄滅,陳瞎子摸向供桌,指尖觸到新鮮的蠟油——燈芯被人用剪刀剪斷過,切口整齊,顯然是人為。
“紙芽,數紙馬。”他低聲道。
“一、二、三……七。”紙芽的聲音突然卡住,“引魂馬少了一匹!”她盯著供桌,原本七匹紙馬,此刻只剩六匹,最左邊的那匹不翼而飛,只留下片靛藍布角,與張富貴長衫的布料相同。
更驚人的是,當陳雪用手電筒照亮棺木,發現遺體的右手姿勢大變:原本緊攥的拳頭松開,食指指向上方的房梁,指甲縫里的靛藍布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幾縷假發,發絲間纏著半粒鴉片渣——那是張富貴常戴的假發,東北貉子毛特有的粗糙感,與死者指甲縫里的纖維完全吻合。
“他進過停靈房。”陳雪的手術刀在假發上劃過,“而且是在遺體入殮后。”她轉向陳瞎子,“死亡時間可能被篡改過,遺體的尸僵程度,更像是早于子夜三小時死亡,也就是亥時三刻,那時張富貴聲稱自己在房里,其實……”
窗外,林寒正盯著紅繩上的水痕。紅繩在接觸木板時吸收的靛藍色,此刻正沿著繩結擴散,形成類似“貴”字的圖案——與張富貴名字的最后一筆,驚人地相似。他的指尖劃過繩結,發現紅繩比平常涼了許多,那是怨靈纏身的征兆,而繩結的另一端,正指向張府的方向。
紙芽突然指著供桌驚呼:“雪姐姐,紙人的眼睛在流血!”陳雪用手電筒照去,只見每個紙人的瞳孔處都滲出細小的血珠,在草紙上暈染成“不孝”二字,而張富貴的臥室方向,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