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和夏澤發(fā)展的很快,三周里他們見了七次面、吃了十次飯、逛完了西湖周圍所有景點。在最近一次飯后散步中,午后的陽光灑在西湖的波光上,他們沿著楊公堤往北走。這條路線姜星在過去走過無數(shù)次,每次游戲里認識的好友來杭州旅游,面基時她就會帶著他們來西湖,沿途的所有景點如楊公堤、曲院風荷、蘇堤、西泠印社、平湖秋月、白堤、斷橋……她都能將它們的故事背得滾瓜爛熟,在夏澤提起時向他娓娓道來。
這些故事在夏澤腦中如溪水般流過,幾乎什么都沒留下,聽進去的只有姜星清脆的、自信的嗓音。他微微側過頭,看著陽光透過柳葉的空隙灑在姜星專注講解的面龐上的斑駁,心中泛起一片溫柔。他想起程成在近期的一次聊天中告訴他:“姜星在游戲里可卷了,此次都要爭DPS(每秒輸出傷害)第一。”在夏澤遙遠的記憶里,姜星也確實從小就是充滿競爭意識甚至有些強悍好斗的類型。許多人在童年時都充滿活力充滿生命力,有著偉大的夢想和一往無前的勇氣,但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慢慢畏縮了退化了,他的姜星卻沒有。想到這里,他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每一個人想起心愛之人都會展露出的會心笑意。
起初在申城咖啡廳的第一次見面,他只是有些意外碰見了兒時的玩伴,他以為姜星認出了自己,然而并沒有。這倒不會對他造成困擾,因為他的好記性和大部分人對童年記憶的模糊,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常見了。可在那之后夏澤開始頻繁地做夢,夢中已經(jīng)成年的他和成年的姜星幾乎是復刻了童年時在一起愉快玩耍地情景,那是一種最為純真的快樂。在他特殊的成長經(jīng)歷中,這樣的情感幾乎再難重現(xiàn),大腦分泌的多巴胺就像罌粟般控制著他不斷地與姜星接近。感情有時就是這般不講道理,初見時為之驚艷的姜星逐漸冷靜,反倒是起初不以為然的夏澤在自我攻略中不斷淪陷,最終他將一切都歸結于在重逢時還不自知的一見鐘情和命運使然的天生一對,卻也是在許多年后才明白這只是病態(tài)的癡迷。
姜星講完了林社紀念館的故事,扭頭對上了夏澤深邃的眼眸,周圍的風景仿佛都變得模糊起來,只剩下彼此的存在。終于在一片靜謐中,她的手被人輕輕握住。她心跳如鼓,感覺手中的觸感溫熱而柔軟,掌心間有些濕濕的粘膩,分不清究竟是自己還是對方在緊張之下浸出的細汗;她看見一縷陽光透過云層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她聽見他說喜歡自己問是否愿意成為他的女朋友,像是全世界在此刻最為溫柔動聽的話語。在大腦還未做出更多思考之前,姜星的嘴答應了。
即使經(jīng)過思考后的回答也是相同的。姜星喜歡他好看的臉蛋和身材,喜歡他靈活的腦子,雖說沒想過夏澤的夏是瀚海的夏,但至少從他的衣著談吐、學歷背景、以及開的那輛鯰魚頭SUV來看家庭不錯,這回她肯定不會再因家境問題重蹈覆轍。而且在他已經(jīng)回到了瀚海在杭城的游戲總部,已經(jīng)不存在異地的問題。
但還有另一個問題:“你當時怎么突然就從天鷹辭職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小說就是現(xiàn)實的寫照,林娟那日的猜測可以說是對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是夏澤本就是來天鷹“輪崗”只是還不確定什么時候辭職、辭職后是回杭城總部還是去新的城市。這個緣由說出來任是常人都不敢相信,就連夏澤本人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他在姜星面前有史以來第一次說話變得磕磕絆絆,花了好長時間才大致解釋了一番,讓自己聽上去不那么像個沖動的傻子。
姜星的語氣中點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小小嬌嗔:“那你后來一周都沒和我聯(lián)系。”夏澤的回答中也有了可憐巴巴的委屈:“說你的朋友找我的朋友要撮合我們嗎,那多奇怪。”人在工作中和在親密關系中往往會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狀態(tài),曾經(jīng)姜星所不齒的“矯情”,現(xiàn)在也變成了感情中的調味劑。
調味劑畢竟只是調味劑,就如同在姜星當下的人生中,感情只是調味劑,工作才是主菜。熱戀期中的姜星既疲倦又幸福,高亢的精神狀態(tài)撐起了疲倦的身體,使她在事業(yè)和感情中兩不耽誤。但隨著感情進入平淡期,她還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工作中。
國慶節(jié)臨近,《去吧!妙妙蛙》團隊都陷入了緊張的最后沖刺。優(yōu)化工作陷入了怪圈:越是優(yōu)化,新bug就越多。團隊成員幾乎每天都在凌晨才能離開,甚至在上線前一天全體通宵。對此不滿的人當然存在,但即使沒有王禹的要求、沒有年終獎的誘惑,一想到過去大半年來的努力就要在明天得到結果,不滿的情緒也就被更大的期待所暫時壓制。
第二天上午十點,游戲正式發(fā)布。隨著第一個玩家進入、第一筆充值訂單下達、第一個小時過去,游戲平穩(wěn)運行,除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小bug,最為擔心的卡死、服務器崩壞等重大事故均未發(fā)生,這在某種意義上是概率、或是玄學范圍內(nèi)的東西,即使連最頂尖的游戲團隊也有可能發(fā)生的。
天鷹的推廣持續(xù)生效,玩家的數(shù)量不斷攀升,姜星緊盯著數(shù)據(jù)后臺,當她爆出第一個一萬元、第二個一萬元、第十個一萬元時,每一次都會引得辦公室里一陣歡呼。游戲在當日中午進入了免費榜top10,最終首日定格在了top4的位置。
王禹在辦公室里等了兩天,也不見姜星進來和他匯報任何與項目不那么沾邊的事。比如在他的幻想中,她應該喜形于色,半場開香檳似的興沖沖告訴他項目運行得多么穩(wěn)定、充值數(shù)據(jù)多么漂亮,暗示要早日見到孟老板早日加薪,然后他再假意訓斥幾句她小孩子似的毛毛躁躁急功近利,最后假裝勉為其難夸兩句“干得不錯,但是別得意”。他所想象的事情一次都沒發(fā)生,姜星匯報的無非就是些小bug、營收數(shù)據(jù)、積極未來幾天的工作規(guī)劃,王禹腹誹“這還用你說,我不會自己看嗎”。直到第二天下班前,他終于憋不住了,把姜星叫到跟前:“第一次項目上線的感覺怎么樣?”
姜星的回答就像是自認為沒考好的學霸,在旁人聽來像是炫耀:“才第四。”
王禹終于等來了半個他想要的答案,可以找借口訓上兩句:“人家前三都是大廠的游戲,和蘋果簽訂了框架協(xié)議保排名的,你以為?”
“那我們四舍五入其實可以算第一了?”
“嗯。”王禹壓不住的嘴角表示他心情很好,眼睛倒還是居高臨下撇著姜星用慣用的眼神告訴她不許得意,“免費榜表示的是當天下載量,拿第一和你屁關系沒有,那是人家天鷹給力。別說第一了,什么時候你能拿個暢銷榜前一百,都算我老王燒高香。”
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頭新燙的淺栗色長卷發(fā)的半張臉探了進來,是方理:“誒,星星也在啊。老王,晚上我和美術部幾個同事還有小葉他們想去吃一頓慶祝慶祝,老王你要一起嗎?還有星星。”
王禹終于等來了自己想聽的話,立刻懟道:“吃屁吧你們?今天一堆玩家報的bug改了嗎,就半場開香檳,還吃飯吃飯,腦子里只有吃。”先前兩次測試的規(guī)模都不大,許多犄角旮旯難以觸發(fā)的bug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每款游戲都是如此,永遠有改不完的bug,永遠有做不完的優(yōu)化。還好之后的幾天游戲都平穩(wěn)運營,直到十月過半時,流水已經(jīng)達到400萬,僅僅半月就超過了能養(yǎng)活晨星生死線的月流水200萬。此刻的游戲終于開始走上正軌平穩(wěn)運行,項目組也終于結束了長達大半年的加班。
這天下午,許久不曾在公司群里說話的王偉斌忽然宣布,晨星的唯一天使投資人孟老板還有一個小時就抵達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