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第七天，林野的電動車碾過青石板上的積水，濺起的水花在昏黃路燈下碎成銀箔。保溫箱里的牛肉蓋飯早已涼透，醬汁在塑料盒里凝結成塊，手機卻在這時震動，屏幕亮起刺眼的催單消息：“30分鐘內未送達，直接差評！”他咒罵一聲，指尖在屏幕上敲出“路況擁堵”的借口，電動車在濕滑的路面上打了個滑，差點撞上巷口傾倒的垃圾桶。

腐臭的垃圾味混著潮濕的霉氣撲面而來，林野低頭調整安全帽，忽然瞥見磚縫里卡著半截銀色項鏈。藍水晶吊墜上凝結的暗紅污漬在雨水中暈開，像極了三個月前妹妹林夏視頻時戴的那條——那時她剛找到兼職，興奮地對著鏡頭晃項鏈，說賺到錢要給哥哥買新電動車。

左肩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劇痛，仿佛有滾燙的烙鐵在皮膚下游走。林野踉蹌著扶住墻，扯開浸透的T恤，只見原本光潔的左肩浮現出雞蛋大小的黑色斑點，紋路扭曲如藤蔓，邊緣泛著熒光，正緩緩向鎖骨蔓延。他伸手去摸，指尖剛觸到皮膚，整個人猛地栽進積水里，腦海中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

無數碎片般的畫面在視網膜上閃現：古老的祭壇上流淌著黑色血液，十二名黑袍人圍繞著石棺吟唱，石棺上雕刻的巨眼突然睜開，瞳孔里翻涌著星塵與混沌；接著是妹妹驚恐的臉，她被綁在手術臺上，白大褂上的“永夜集團”標志滴著血，護士手中的針管里流淌著幽藍液體……

“哥，救我！”妹妹的聲音穿透混沌，林野猛地驚醒，發現自己躺在積水中，雨水順著安全帽邊緣滴落。手機不知何時摔在一旁，屏幕裂痕中顯示著未接來電——是殯儀館的號碼，提醒他明天去領取林夏的骨灰。他顫抖著撿起項鏈，藍水晶突然發出微光，映出他蒼白臉上的冷汗。

回到出租屋時已過零點，生銹的鐵門在身后吱呀關閉。林野打開唯一的臺燈，暖黃的光映出墻上褪色的全家福：十七歲的林夏抱著中考成績單傻笑，父母站在身后，父親的手搭在他肩上。而現在，相框玻璃上蒙著薄薄的灰，像一層永遠擦不掉的霧。

他對著鏡子扯開T恤，左肩的黑斑在燈光下愈發清晰，藤蔓紋路深處似乎藏著細小的符文，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當指尖再次觸碰時，整間屋子突然陷入寂靜，遠處的雨聲、空調滴水聲、甚至自己的心跳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深淵傳來的低沉呢喃：“以魂為引，以怨為契……”

劇痛再次襲來，林野蜷縮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指甲漸漸變成暗黑色，皮膚下隱約透出血管狀的紋路。不知過了多久，劇痛退去，他撐著墻站起來，發現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斑駁的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極了肩上的黑斑。

手機在褲兜震動，是條匿名短信：【城西廢棄紡織廠，12:00，帶項鏈】。發件人號碼一串亂碼，時間顯示是三分鐘前。林野盯著短信，想起新聞里提到的墜樓案——死者手中攥著相同的項鏈，而永夜集團的總部，就在紡織廠隔壁。

凌晨兩點，紡織廠的鐵柵欄在風中搖晃，生銹的“閑人免進”牌子掉在地上，被積水沒過一半。林野翻過柵欄，運動鞋踩在碎玻璃上發出脆響。廠房大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微弱的紫光，混著鐵銹味和濃重的血腥味。

推開門的瞬間，腐臭撲面而來。林野捂住口鼻，借著手電筒的光，看見十幾具尸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脖頸處都有相同的蛇形紋身——和永夜集團保安制服上的標志一模一樣。最近的尸體是個中年男人，右手死死攥著張紙條，指甲縫里嵌著藍色碎屑，正是項鏈上的水晶。

當林野蹲下身試圖掰開手指時，男人的眼睛突然睜開，眼白完全被黑霧籠罩。“救……我女兒……”沙啞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摩擦，林野的太陽穴炸開劇痛，視網膜上再次閃現畫面：地下實驗室里，小女孩被關進玻璃艙，艙外的白大褂們舉著注射器，背景墻上畫著和他肩上相同的藤蔓紋路。

黑霧從男人的七竅涌出，涌入林野的左肩。黑斑劇烈發燙，藤蔓紋路迅速蔓延至手臂，他感覺有無數細小的根須在血管里游走，耳畔響起千萬個重疊的聲音，全是死者臨終前的呢喃。當視線恢復時，他發現自己的視力突然變得異常清晰——能看清五米外老鼠胡須上的血漬，也能聽見二樓通風管道里硬幣滾動的聲響。

“找到了。”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野抬頭，看見三個戴著兜帽的人站在樓梯拐角，手中的匕首刻滿蛇形符文，刀刃在紫光下泛著寒意。他們緩緩走下樓梯，衣擺掃過臺階，露出腳踝處纏繞的黑色紋路，與林野肩上的如出一轍。

“古神的容器，”為首者掀開兜帽，露出半張布滿鱗片的臉，嘴角裂到耳根，“讓我們帶你回家。”他抬手，匕首上的符文亮起紅光，地面突然震動，墻壁上浮現出巨大的眼睛圖案，瞳孔里流轉著星辰與死亡。

左肩的黑斑仿佛活了過來，藤蔓紋路在皮膚上凸起，形成堅硬的鱗甲。林野感覺有股熱流從心口涌出，直達指尖。當第二個襲擊者撲來時，他本能地揮拳，生銹的鋼管竟在拳風下扭曲變形，直擊對方胸口。骨骼碎裂聲響起，襲擊者倒飛出去，撞碎了墻上的巨眼壁畫。

“他吸收了第一個魂靈！”第三個襲擊者聲音發顫，“快啟動祭壇！”他掏出一個青銅羅盤，符文在羅盤上流轉，地面裂開縫隙，黑霧從中涌出，化作無數觸手纏向林野。

黑斑突然爆發出強光，林野感覺視線被染成血色，每個敵人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他能看見對方手腕處的血管跳動，也能預判匕首刺來的軌跡。他抓住最近的觸手，黑霧在掌心凝聚成利刃，反手揮出，羅盤應聲而碎。

“你以為這是恩賜？”為首者躺在地上，鱗片剝落處露出潰爛的皮膚，“那是古神的枷鎖！九百九十九個容器，你是第……”話未說完，地面突然塌陷，林野墜入黑暗，只聽見上方傳來瘋狂的笑聲：“等你覺醒之日，就是世界回歸混沌之時！”

墜落持續了十秒，林野摔在潮濕的泥土上，手電筒滾落在地，照亮了眼前的場景——環形祭壇中央，停放著一口石棺，棺蓋上刻著與他肩上相同的藤蔓紋路。石棺周圍擺滿了相框，每張照片上都是不同的人，卻都戴著同款銀色項鏈。

當他看見其中一張照片時，血液仿佛凝固——那是妹妹林夏的生活照，日期標注著“2024.5.17”，正是她失蹤前三天。照片背后用紅筆寫著：“第76號容器，覺醒進度37%”。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新的匿名短信：【現在你該明白了，你妹妹從來不是意外。古神需要容器，而你們，都是被選中的祭品】。

林野攥緊項鏈，藍水晶突然碎裂，露出里面藏著的紙條，上面是妹妹的字跡：“哥，永夜集團在做人體實驗，他們的祭壇在……”字跡到此為止，被血漬浸透。

遠處傳來腳步聲，祭壇上方亮起刺眼的燈光。林野將照片塞進懷里，轉身跑向黑暗中的通道，左肩的黑斑在皮膚下發出微光，藤蔓紋路仍在緩慢生長。他知道，從撿到項鏈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與古神、與永夜集團、與無數亡魂的怨念緊緊綁在了一起——而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通道盡頭的鐵門突然打開，冷白的燈光中，他看見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倚在門框上，袖口露出半截蛇形紋身。“林野先生，”男人微笑著舉起手機，“我等你很久了。你肩上的紋路，還差九百二十三個魂靈就能完全覺醒——要聽聽關于古神的真相嗎？”

雨聲再次響起，混著心跳聲，在寂靜的地下空間里格外清晰。林野盯著男人手中的手術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左肩的黑斑突然傳來灼痛，仿佛在提醒他，有些選擇，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