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門外赫然就停了一輛馬車，攏共一左一右兩名帶刀侍衛佇守馬旁。

正如此前下人們所言，除了這兩個侍衛便再無旁人。

以至于這馬車，用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的理由也能勉強安慰得過去了。

“怎么連個接親隊伍都沒有，我家老爺乃當朝位值正三品的大官，我家小姐又是自小嬌養的千金嫡女，堂堂王府就派了個這么小的馬車來接，再不濟也得換個大些的馬車來吧？”

青棠咽不下氣，走上前對著那兩名侍衛理論。

侍衛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主動上前接住紅袖手中裝著嫁妝的箱子，另一人則從馬車上掏出杌凳放在車廂腳下有些不敢抬頭，“沈小姐還請見諒，王爺讓屬下們轉告沈小姐等到了地方自會給您一個交代，現下還請勿怪，屬下們所做一切也皆是奉命行事。”

上面那位吩咐下來的事，而且緣由難說。

他們也是無奈。

“無妨，清凈些也好。”

沈曦泠眸子不抬，沒有多問徑直上了車。

紅袖緊隨其后，在一旁拉住青棠，“這些下人們也左右不了王府的安排，你留著這些詞兒等到王府再找他們說道說道。”

不平歸不平，但終歸是主子們之間的事，為難下人們也的確沒什么用。

聽到此話，青棠盡管心中憤懣，也只好強忍了下去隨著上了車。

“小姐，這還不如坐咱們府里的馬車呢。”

“是啊，這一定是王府中有人怕咱們小姐會奪了她們的權，所以想著要給小姐來個下馬威。”

“紅袖你說反了，應當叫上馬威更加確切。”

聽著青棠極為不平的糾正，沈曦泠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要不是這滿口伶俐的性子，青棠上輩子又怎么會被她在宮里不對付的妃子們使手段毒啞了嗓子。

忽然一陣陣鑼鼓喧天聲響徹另一側的街頭，震得青棠頭暈耳鳴，惹得她更加氣憤，“小姐聽聽人家接親的時候多隆重，堂堂王府就派了個這樣的馬車！”

車內傳出的抱怨不小，坐在馬車前的侍衛捏了把汗，良久才向下面走著的侍衛悄聲問道：“我聽著大部隊過去了，那咱們還繞路嗎？”

“問這個做什么，王爺不是說了繞嗎？”

坐在馬車前端的侍衛露了一個嫌棄的表情，“小聲點，你生怕車里頭的人聽不見啊？”

車下走著的侍衛聞言心虛地瞟了眼車廂內部，聲音也不由自主的降下幾分，“這有什么，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你懂個屁，現在車廂里頭坐著的可是王妃，王爺日后的枕邊人，萬一哪天祖夫人不在了這府里的內務還不是王妃說的算？

雖然那件事有不確定性，但若現在不見機行事著點，就是不給以后的自己找活路。”

“有道理，大部隊確實應該都過去了，那不繞了？”

這時，青棠在他們談話之余掀開車簾，拍了拍坐在馬車前端的侍衛的肩膀。

“喲，想不到你倆還挺懂事，不過你倆說的那件事是哪件事？”

“沒沒什么……”

青棠突如其來的抓包使得兩個侍衛心中尷尬的發毛。

隨即見青棠又指了指車下的侍衛命令道：“你，靠窗邊兒去。”

侍衛不明所以，但最終還是聽話的降低步頻走到馬車窗邊。

正當他疑惑之際，他看見一只纖柔的手撥開遮掩著的窗簾，隨之那張色澤皙白輪廓立體的側臉隱約現出。

“還有多久到王府？”

“稟沈……王妃，不繞路的話應當還需一盞茶的工夫才到。”

沈曦泠輕飄飄地瞥了眼窗邊的侍衛，輕緩的語氣中夾雜著些不容置疑，“那便提快些腳程，不要繞路了。”

侍衛忙答：“那是自然，屬下也正有此意。”

然后不等他說完，窗簾便被放下。

經過這么一遭，馬車行駛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半盞茶的時間就停在了王府側門前。

“啟稟王妃，王府到了。”

青棠冒出了頭，看清周圍的景象后瞬間眉頭擰在了一起，“繼續走啊，怎么不去正門？”

卻見那兩名侍衛無動于衷，“王爺有命，屬下們也很為難，后半段沒繞路已然是硬著腦袋抗命了。”

“你們……”

青棠還想再說什么，被沈曦泠打斷了。

“罷了，我們自己走過去。”

紅袖也連忙扯住青棠的衣角，示意她跟著下車。

“等等。”有一名侍衛忽然叫住她們，小心翼翼的把臉湊了過去，“也罷，還是告訴你們吧。

其實很早府里就開始一直傳言祖夫人從開始就不是很滿意這樁婚事。

但也因先夫人過世前留下的遺囑特地交代了此事后，祖夫人這才沒有干預，不過……”

見那侍衛面帶躊躇地停下講述，青棠忍不住追問道：“不過什么？”

侍衛東張西望了一會，發現四處無人后，繼續小聲說道：“今早祖夫人不知從哪里聽來了些流言。”

“什么流言，你怎么說個話斷斷續續的，故意吊胃口呢？”

紅袖咂嘴揮了揮拳頭，眼神不爽地看向他。

“不是屬下不肯說，是王爺交代過府里不許亂傳此事。”

“你盡管說，我們不是府里人。”

沈曦泠按下紅袖蠢蠢欲動的胳膊，盯著那猶豫不決的侍衛。

不知為何，她產生了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

“唉，流言好像說是王妃前些日子遭賊人迷暈，被丟給了城南的一個乞丐，還被……玷污了身子。”

“什么？”青棠大驚，小臉上浮現出少有的慌亂之色，“這怎么會傳出這樣的謠言？”

“據說是有人寫成紙文刻意張貼在王府門前，祖夫人一開始也不信，后來命下人查證了確有此事之后才大發雷霆。

正門此時正站著祖夫人，她請了位太醫在那準備要給王妃驗身，此事無論清白與否王妃您的顏面定然都會因此受損，所以王爺今日才特意命我二人低調繞道避開接親的大部隊前來接王妃從側門進府。”

侍衛說完，青棠與紅袖紛紛面面相覷。

原來過來的路上聽見的那一陣喧囂的迎親聲才是王府真正的接親隊伍！

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大部隊既撐足了場子，小馬車也保足了面子，只是少了些親身的感受而已。

這么說來，這側門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兩個丫鬟猶豫不決。

“王妃……”

青棠望向沈曦泠。

卻見她皙白的臉上朱唇輕啟。

“既然如此，那就送我們回去。”

什么？

送回去？

侍衛不敢置信，重新確認道：“王妃當真要回去？”

“那是當然。”

微風吹過，明艷的霞帔飄揚空中，沈曦泠一把扯下蓋頭。

奪目耀眼的鳳冠下，她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剔透的精明之色。

“本王妃乃名門閨秀，非正門不入，非正娶不嫁。

區區流言所致之事，有何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