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青春是一本糊涂賬
- 小袁很美
- 1899字
- 2025-07-18 23:03:31
周末的陽光斜斜地灑在河面上,張濤把自行車往歪脖子柳樹上一靠,扯開校服領(lǐng)口就往河灘跑。王雪峰從書包里掏出偷偷帶來的撲克牌,塑料包裝在陽光下泛著油光:“老規(guī)矩,輸?shù)娜讼潞用菸嚕 ?
我蹲在岸邊擺弄樹枝,看水流把落葉卷成漩渦。張濤突然抄起半塊磚頭,吆喝著要打水漂。“看我的!”他鉚足勁甩出磚頭,結(jié)果“撲通”一聲砸出個大水花,濺得王雪峰滿頭滿臉。
“狗日的!”王雪峰抹了把臉,抓起濕泥巴就追。兩人笑鬧著滾進草垛,驚起幾只白鷺撲棱棱飛向?qū)Π丁N冶凰麄冏е尤牖鞈?zhàn),校服很快沾滿草屑,后頸還被張濤抹了道涼颼颼的河泥。
玩累了就躺在沙灘上看云。張濤叼著狗尾巴草,突然指著天空:“你們說,咱們以后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嗎?”王雪峰往他嘴里塞了把沙子:“烏鴉嘴!以后老子可是要當(dāng)大老板的!”風(fēng)掠過蘆葦蕩,把我們的笑聲扯得老遠。
夕陽把河水染成橘紅色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王雪峰的自行車不見了。三個腦袋圍著停車的柳樹轉(zhuǎn)了三圈,只找到半截斷了的鎖鏈。“準(zhǔn)是職中的那群孫子!”張濤踢飛塊石頭,眼眶都紅了。那輛自行車是他攢了半年早餐錢買的二手貨。
我們沿著河岸瘋找,暮色漸濃時,終于在蘆葦深處發(fā)現(xiàn)歪倒的自行車。鏈條被人惡意剪斷,車座還被劃了道大口子。張濤蹲下來摸著車座上的劃痕,突然踹了腳車輪:“明天老子帶管鉗,見他們一次打一次!”
回家的路上,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王雪峰垂頭喪氣地踢著石子,我和張濤輪流推著殘破的自行車。河面浮起薄霧,遠處村莊的燈火明明滅滅,就像我們攥不緊的少年時光,在某個瞬間突然裂開了縫隙。
回到家里,我媽在煮飯,菜的香味過于強烈,引得我胃口大開,很是等不及的說:媽,飯還沒有做好嘛,好餓,我媽沒有好氣的說:餓餓餓,餓死你算了,一天見不到你人,一回來就餓,滾一邊去,洗手,我很聽我媽的話,在我媽面前我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因為我要是有一點脾氣,我媽的法寶就會落在我的身上,而且,如果向我爸告狀,那才是噩夢的開始。
我縮著脖子溜進衛(wèi)生間,涼水濺到臉上才驚覺校服上還沾著草屑。擰開水龍頭的瞬間,走廊傳來瓷碗碰撞的脆響,緊接著是老媽提高八度的聲音:“又把衣服糟蹋成這樣!上周剛買的新校服!”我慌忙把袖子往水下按,卻怎么也搓不掉袖口那團褐色的泥漬。
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三菜一湯,青椒炒肉絲的香氣直往鼻子里鉆。我剛要伸手抓塊肉,筷子“啪”地敲在指節(jié)上。老媽系著印滿卡通圖案的圍裙,手里還攥著鍋鏟:“手都沒洗干凈就想偷吃?”她轉(zhuǎn)身去盛飯時,我瞥見她鬢角新添的白發(fā),在暖黃的燈光下微微發(fā)亮。
扒拉著第二碗米飯時,老爸的電話準(zhǔn)時打來。老媽把手機開成免提,聽筒里傳來工地機械的轟鳴聲。“期中考試怎么樣?”老爸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再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就跟我在工地上搬磚!”我盯著碗里的青菜,用筷子戳成碎末。老媽突然插話:“孩子今天玩累了,先吃飯,明天再說。”
收拾碗筷時,我偷瞄見老媽對著我弄臟的校服嘆氣。她蹲在洗衣盆前,手指浸在冰涼的水里,費力地搓著領(lǐng)口的污漬。月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她背上投下小小的影子。我悄悄把口袋里攥皺的歷史試卷塞回書包最底層——那87分的成績,突然燙得像塊燒紅的鐵。
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媽媽佝僂著背在洗衣盆前忙碌。38歲的她還留著齊肩長發(fā),只是發(fā)間藏著的銀絲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她往校服領(lǐng)口抹了些肥皂,雙手用力揉搓,水花濺在她挽起的袖口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媽,我來洗吧。”我走過去想接過搓衣板。媽媽頭也不抬,用肩膀把我頂開:“一邊去,你能洗干凈?”她指尖的凍瘡泛著紅腫,在肥皂水里泡得發(fā)白,那是常年洗衣做飯落下的毛病。我突然想起小時候,這雙手總愛捏我的臉,現(xiàn)在卻粗糙得像砂紙。
洗衣機的脫水聲戛然而止,媽媽直起腰捶了捶背,腰上的護腰帶隨著動作露出半截。去年她在市場擺攤時摔了一跤,到現(xiàn)在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愣著干嘛?把陽臺上的臘肉收進來。”她邊說邊往圍裙口袋里塞了顆止痛藥。
我踮腳取下熏得油亮的臘肉,廚房飄來新蒸饅頭的香氣。媽媽把校服晾在衣架上,轉(zhuǎn)身從櫥柜里拿出個鐵盒:“你爸寄來的牛肉干,省著點吃。”鐵盒邊緣已經(jīng)磨得掉漆,里面整齊碼著用油紙包好的牛肉干,還壓著張字條,是爸爸歪歪扭扭的字跡:“給兒子補營養(yǎng)”。
深夜我起夜時,看見客廳的燈還亮著。媽媽在手機上翻看網(wǎng)購頁面,屏幕藍光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愈發(fā)明顯。購物車?yán)锾芍貎r羽絨服,尺碼是我的。“還不睡?”她慌忙關(guān)掉頁面,“明天記得穿厚點,天氣預(yù)報說要降溫。”
我鉆進被窩時,聽見陽臺傳來輕微的響動。月光下,媽媽正踮著腳調(diào)整校服的位置,生怕被風(fēng)吹落。她單薄的睡衣在夜風(fēng)里輕輕晃動,像片搖搖欲墜的枯葉。我把臉埋進枕頭,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原來那些我以為理所當(dāng)然的溫暖,都是她用滿身疲憊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