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坑的硝煙還未散盡，林堯的脊椎又在隱隱作痛。金屬骨節穿透作戰服后腰的裂口，在月光下泛著病態的藍光。蟑螂鎧甲表面殘留的寄生蟲黏液正順著脊溝滑落，將沿途的混凝土腐蝕出細密的蜂窩狀孔洞。

“東區凈水廠拿下了！“小滿從通風管道鉆出來，雙心臟在胸腔里發出不協調的咚咚聲。她的防護服沾滿鐵銹色黏液，十二歲女孩的右手已經變成昆蟲般的黑色甲殼——這是上個月用變異蝗蟲幾丁質修補斷肢的代價。

林堯剛要伸手接情報，整條右臂突然痙攣。神經突觸殘留的痛覺記憶如鋼針刺入大腦，那是三天前被極地寄生蟲咬穿手掌的幻痛。他踉蹌著扶住銹水匠幫的齒輪旗，旗桿上未干的藍血順著掌紋滲進鎧甲縫隙。

“當心！“寧靜的菌絲纏住他的手腕。聾啞醫師的后背紋路正在發光，那些金屬脈絡構成的管網圖延伸到凈水廠方向突然斷成鋸齒狀。她快速比劃手語：「輸氧管道有陷阱」

礦場殘存的流民開始騷動。他們舉著用齒輪和鐵鏈焊接的簡陋武器，磷火狼皮毛縫制的斗篷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林堯看到人群中有個缺耳少年正用鐵釘在額頭刻齒輪圖騰，鮮血順著鼻梁流進咧開的嘴角。

“讓開！“銹婆推開人群，酸液防護服上的PH試紙已經變成危險的猩紅色，“輸氧管道被黏液堵死了，沸石分子篩正在過載！“

林堯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父親筆記里提到的“蒸汽窒息事件“，當制氧系統堵塞超過17分鐘，沸石分子篩釋放的鈉離子會......

“砰！“

東區方向傳來悶響，夜空突然亮起詭異的橙紅色。成團的金屬寄生蟲從爆裂的管道噴涌而出，在月光下聚集成蓮花形狀。流民們齊刷刷跪倒在地，他們脖頸上被九洲城烙下的蓮花印記正在滲血。

“是圣跡！機械之神降罪了！“缺耳少年瘋狂磕頭，額頭的齒輪圖騰與地面撞擊出火星。林堯聞到了熟悉的鐵銹味——那是父親實驗室里培養液的味道。

小滿突然尖叫著撕開防護服。她胸前的雙心臟位置凸起數個鼓包，甲殼化的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老墨用沸石鑷子夾住凸起部位，扯出一截沾著藍血的銅絲——正是九洲城聲帶控制器的部件。

“他們在黏液里混了神經誘導劑！“白露的手術刀劃開小滿的鎖骨，菌絲燈下可見金屬脈絡正沿著血管蔓延，“這些寄生蟲攜帶了林堯的基因片段！“

寧靜突然拽著林堯沖向凈水廠廢墟。她的菌絲在瓦礫間瘋狂生長，纏繞住半截露出地面的鉛制保險箱。箱體表面用酸液蝕刻著《基因改造知情書》的字樣，右下角“林耀“的簽名與林堯藏在懷表里的父親筆跡完全一致。

「項目編號LY-2075-01」

「胚胎基因編輯：金屬親和性/痛覺神經鈍化/代謝系統超載」

「預計存活期：18年（至2093年終止）」

流民們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他們舉著火把圍攏過來，火光將知情書上的字跡投射在殘破的凈水塔表面，那些扭曲的陰影仿佛有了生命。林堯感覺脊椎的金屬層正在剝離，某種比酸雨更冰冷的液體順著尾椎骨流下。

“騙子！“缺耳少年突然用鐵釘刺向林堯，“你的力量是偷來的！“幽瞳的狼群剛要撲殺，卻被寧靜的菌絲死死纏住——狼王的后頸不知何時也浮現出蓮花印記。

林堯踉蹌著后退，鎢鋼懷表從破碎的鎧甲夾層滑落。表盤玻璃在月光下折射出奇異光斑，照亮了凈水廠深處某個閃著紅光的金屬柜。那是他三個月前親手安裝的菌絲能量核心，此刻柜門縫隙正滲出藍銀色的黏液。

“小心！“老墨突然撲倒林堯。一束激光擦著他的耳廓飛過，在知情書表面燒出焦痕——九洲城的狙擊手始終在等這個時刻。

流民們徹底失控了。他們搶奪銹水匠幫的酸液噴射器，砸開儲存寄生蟲黏液的鐵罐。有人把藍血抹在眼睛里高喊“見證真理“，有人抱著腐蝕殆盡的輸氧管道碎片親吻。小滿蜷縮在瓦礫堆里，甲殼化的右手正在啃噬自己的左臂。

“帶她走！“林堯把寧靜推向通風管道，自己轉身沖向能量核心。蟑螂鎧甲在奔跑中不斷剝落，露出底下蠕動著金屬脈絡的皮膚。當他的手握住柜門把手時，父親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記住，2075年不是末日，而是人類進化的元年。“

柜門轟然開啟。成團的寄生蟲如銀色洪流噴涌而出，卻在接觸林堯血肉的瞬間凝固成金屬雕塑。核心艙內靜靜躺著一支密封的玻璃管，管壁上用血寫著：

“給不相信童話的兒子——林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