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在黎明前停了,但空氣里仍彌漫著腐蝕性的鐵銹味。林堯蹲在拾荒者營地東側的廢車堆上,指尖捻著一撮磷火狼的鬃毛。淡藍色的微光在毛發間流動,像未燃盡的火星。
“摻進去試試。”他朝底下喊。
小滿拖著半桶剛熬好的瀝青,小心翼翼地將狼毛撒進去。黏稠的黑色液體立刻泛起詭異的磷光,像被注入了某種活物。
“凝固時間慢了,但韌性翻倍。”老墨用改錐戳了戳冷卻的樣本,龜裂紋比普通瀝青少了八成。
寧靜突然抓住林堯的手腕。她的耳廓微動,殘缺的耳軟骨貼在生銹的車門上——那是她“聽”聲音的方式。助聽器的金屬外殼反射著晨光,但林堯知道,真正起作用的是她后背那些會隨聲波變化的菌絲紋路。
“三公里外,引擎聲。”她在林堯掌心劃寫,“九洲城的瀝青車隊。”
營地外圍的防御墻還差最后三十米。過去半個月,九洲城的瀝青車像瘟疫般掃蕩貧民窟,160℃的黑色黏液澆灌每一處藏身所,將活人生生封在凝固的“鐵棺材”里。
“來不及了。”小滿數著鋼釬上的刻痕,“按上次襲擊間隔,他們最多兩小時就到。”
林堯踹翻一輛廢舊冰箱,露出底下藏著的磷火狼尸——昨夜剛獵殺的雄性,脊椎還泛著金屬光澤。他割開狼腹,掏出一團未消化的變異蝗蟲殘骸。“用這個,混合狼毛和廢機油,涂在墻縫。”
寧靜皺眉比劃:“蝗蟲甲殼含酸,會腐蝕黏合劑。”
“就是要它腐蝕。”林堯撬開蝗蟲的金屬化口器,“等九洲城的瀝青澆上來,酸液會先一步熔穿他們的輸油管。”
老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里帶著血絲。三天前他偷拆九洲城油罐車的泄壓閥,被噴濺的瀝青燙傷了肺。老人哆嗦著從懷里摸出一塊懷表大小的銅盤,上面蝕刻著迷宮般的紋路。
“輸油管走向圖。”他指甲摳著銅盤邊緣的“B-7”標記,“和……和你父親那張對得上。”
夜襲小隊只有四人。林堯背著蟑螂殼改裝的護甲,寧靜的助聽器調成高頻接收模式,小滿用自行車鏈條做了個簡易絞盤,老墨留在營地指揮防御。
九洲城的車隊停在酸雨盆地邊緣,五輛改裝油罐車圍成半圓,中間是戴著摩托車護目鏡的監工“鐵勺”。林堯數了數守衛——六個噴火兵,三個瞭望哨,車頂還架著用排水管拼湊的火焰噴射器。
“燃油管在車底,第三根橫梁位置。”寧靜的指尖在林堯后背畫圖,“老墨的銅盤顯示,那里有戰前遺留的電路檢修口。”
小滿突然拽了拽林堯的衣角。她拆開助聽器電池倉,鏡片反射的月光正好照向油罐車底盤——檢修口蓋子上,赫然印著九洲城的蓮花徽記,但花瓣數量比現行版本少兩片。
“是舊款。”林堯瞳孔收縮,“和楚原懷表上的圖案一樣。”
襲擊從磷火狼群的嚎叫開始。幽瞳帶領的七頭巨狼故意暴露在探照燈下,守衛的火焰噴射器立刻轉向。
“就是現在!”林堯翻滾到最近的車底,蟑螂鎧甲在瀝青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寧靜說的沒錯,檢修口蓋板只用兩個生銹的螺栓固定。他灌入蝗蟲酸液,螺栓肉眼可見地溶解。
車底突然傳來金屬斷裂聲。林堯猛地側頭,一根被酸蝕的油管爆裂,柴油噴在他護甲上。上方守衛的靴子距離他的臉不到二十厘米。
“林哥!”小滿的絞盤突然卡死,寧靜撲過去用鋼弦勒斷轉軸。絞索崩開的瞬間,林堯拽出整段油管,柴油像動脈血般噴涌而出。
磷火狼毛從林堯指縫撒落。那些閃著藍光的毛發一接觸柴油,立刻像導火索般燃燒起來。火焰順著油管竄入油箱的剎那,林堯看到檢修口內側刻著一行小字:
“LY-2075,B-7補給線備用閥”
父親的字跡。
第一輛油罐車的爆炸掀翻了瞭望塔。鐵勺的怒吼淹沒在烈焰中,他的護目鏡映出更多磷火——小滿把狼毛撒進了其余車輛的油箱通風口。
“撤!”林堯扛起被氣浪震暈的小滿。寧靜卻跪在爆炸殘骸旁,菌絲紋路在她脖頸上瘋狂蔓延。她挖開焦黑的瀝青,拽出一張半熔化的地圖。
九洲城的軍用地圖上,一條紅線從酸雨盆地直通臨城廢墟東南角,旁邊標注著:
“清除計劃第二階段:B-7區基因庫回收”
紅線盡頭,畫著一朵缺了兩瓣的蓮花。